念蕾以巧妙的方式将本应秘而不宣的九谷经传授于我,使我深深感受到了她那份难以言表的情意。
念蕾此人,端庄自持,令人敬重,我在她面前不知怎么地,只有唯唯且诺诺。
一般青年男子遇到的最大心障就是平婚燕尔期间因嫉妒屈辱而产生的揪心挂肚,肝肠寸断,各种患得患失,她收集的这几类梦灵纸,其用途让我意识到,若成为她的夫婿,夫妇之间必有极美之绿爱!
在我出门前,凝彤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我手头宽裕的话,能不能也给冀师姐送一个“锁心鸾钥”。
冀师姐在新宋南军呆了小半年,然后马不停蹄地去镜湖宫办差,四五天后会回来只能休息三四天,之后还有一大堆差事,都知道她武功最好,往上爬的心思最热。
老马给冀师姐许诺了,兵部这一年给了十一司一共九个破格提拔一级的名额,但原级别要任职满一年,且要有极突出表现。
冀师姐现在是从七品翊麾副尉,任职快满一年了,正常途径想提拔到正七品的海安校尉,无论如何也要熬上五年。
所以她现在接差事有点疯迷。
凝彤让我必须到“秋月娘装饰铺”买“锁心鸾钥”,质量可靠,做工精致,又生怕我忘了,还让念蕾也提醒我一下。
念蕾陪着我去买,最终把价格砍到4 金铢60银。
我突然提出要再买一件,小声跟她解释了一下,是准备给烟儿的。
说完就很窘迫,觉得好像欠了她一句解释,但实在不知如何启口,毕竟我和她还没有……
念蕾看着我不太自然的表情,莞尔一笑,那澹然的娇颜似是一只安静的花骨朵,含苞欲放中透露出一种不急不慌的节奏,仿佛它与时间有一个秘不可宣的约定,花开于何时,它有它的主张!
之后念蕾又拉着我去了一间首饰铺:“你得给烟儿买点首饰了!”
买了一件鎏金跳脱,一对缠枝细镯,一只琉璃蜻蜓步摇,我一阵惭愧:幸亏有念蕾的陪伴,我才知道烟儿脚的尺码,又买了一双蹙金云头履。
我刚要提出给她也买点什么的时候,话音刚落,她却一指外面:“你看,外面那辆马车!”
我向外望去,只是一辆“青鸾衔珠七宝车”,我在京都的家里全是“金凤双鹤大华辇”,这是王妃的专用车,自从母亲离世之后,应该一次也没再用过。
但这种“青鸾衔珠七宝车”,在京都,每天见到一两辆还是可以的吧。
后来才意识到,念蕾只是为了避免双方尴尬找个巧妙的借口而已。
那天我还陪着念蕾去了趟“西园雅会”——念蕾去年来青云门之前参加过两次“西园雅会”。
烟儿告诉我,今天特别不一样,来了两位新宋最著名的大诗人,被列为新宋百年第一诗鬼的刘桢卿不用说了,连号称八百年第一诗魔的王空同也来了!
不能说万人空巷,但西园中最大的广场上,至少有两三千之众。
念蕾已经让丫环双生早早订了前面三排的雅座,台上有两张桌子,中间放了三把椅子,台上后排还有七八个人拿着乐器已经做好,他们是京都最有名的一个丝竹乐队,叫“清平社”,演奏乐器有二胡、笛子、琵琶、箫、笙。
念蕾低声告诉我:这个“清平社”非大富大贵之家,都请不动的。
不是钱的事,人家只图名气。
每年这个“西园雅会”都会产生四五首佳作,第五排那里坐着的全是书商,佳作一出,马上就有人来跟诗人商量版费。
其中有一个俊美青年,盯着念蕾看了一会,然后又打量了我几眼。
我新宋男子多数会穿着圆领长衫,丝绸、棉布或麻布的材质,颜色多数都是浅灰色或深蓝,腰间系以布带。
这个俊美男子的长袍是很典型的九华国风格,袖口有华丽的金银线刺绣,深红色天鹅绒材质,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应该是九华国的大书商,身边还有两个仆役。
待我和她落座之后,没多久,便见两个青衣侍从拿出来一些纸箱摆放在台上的两个桌子上,念蕾又告诉我:一会儿等两位大家来了之后,便会从这几个纸盒子里抽出一些题目,主持人会随机分发给前排雅座的人,看看谁有好的创作,自行念出来,让两位大家评鉴一下。
我一听这话就有些心虚了,从小到大,我开蒙之后从未认真看过一本诗集,对诗歌真是一窍不通。
“你不举手不就成了吗?”念蕾笑着安抚我一下,偏着头继续和她身边要好的那个女伴聊天。
“金胖子今天也来了,你看看,就坐在右侧第一排,正回头看着你呢!”
念蕾冷笑一声:“无聊!”,就故意转过脸来跟我大声说笑。
她们说的金胖子,大名叫金素味。
他的父亲是隆德皇帝非常信任的重臣,姐姐是皇婕妤,金贞儿,嫁给隆德皇帝已经有六七年了,不算非常受宠。
金家和岳家曾是世交——念蕾的父亲岳大侠曾救过金素昧父亲性命,算是金家的恩人。
直到金贞儿被选为婕妤之后,两家来往才少了一些。
我之所以能认识金素昧,也是因为念蕾而起。
身为一名世家子弟,金素昧天天花天酒地,仅会一点花拳秀腿,诗词文章也狗屁不通,豪门之中的贵公子,锦裘玉食,鲜衣怒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他打小就喜欢念蕾,自从进入青春期便对她展开了一场漫长而热烈的追求。
一到岳家就假意扮出痴情种子的样子,在外面却是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富家子弟的坏毛病一个也不少。
金素昧对突然闯入念蕾生活的我,非常嫉妒,此时看着我和她说话,眼睛里快喷出火来。
没过多久,有一个负责念诵、致辞、引导诗会的“拂尘子”便手拿拂尘上了台,在示意广场众人安静下来之后,随着清新悦耳的乐曲,“西园雅会”开场了。
之前我还不知道,触怒一家外戚之家意味着什么,现在终于意识到了:等两位诗词大家宣布开始之后,那位拂尘子便让几个青衣侍者拿着纸盒子在前面雅座逡巡散发一些诗题,给了念蕾三张,看我连连摆手不要,青衣侍者就绕了过去把纸条子给到其他人了,没想到一直盯着我的金胖子却打出一个响指,向一名青衣侍者指指我。
那青衣侍者便走过来,硬塞过我三张纸条子,还笑着安慰我:“没关系的,你不举手便可。”
然后,金胖子又向那拂尘子招招手,指着我,跟拂尘子耳语了几句。
念蕾看到这一幕,很生气,恶狠狠地盯着金胖子,金胖子一缩头转过脸去了。
念蕾冷笑着对我道:“一会他要作难,我就跟你一块儿走,看他还能作什么妖!”
然后她又把我手里的纸条拿过来看了看,嘴里念念有词的,低着头开始苦思冥想。
“念蕾,我知道你回京都一多半就是为了参加这个诗会,咱们不走。我是学武之人,本来就是陪你来的,说清楚就行。”
诗会开始之后没多久,那个拂尘子讲了几句开场辞之后,便开始了诗词创作这个环节。
第一轮的创作、吟诵加上两个诗词大家的一一点评,就用了一个时辰。
第二轮时有七八个青年举起手,果然,那拂尘子也不管举手之人,却专门跑到我的面前,将手中的拂尘向内一甩,举手示意我来作诗。
我有些暗恼,这种场合自己丢脸不行,但不能连累念蕾,便鞠了一躬:“我是学武之人,从未作过诗的,见谅则个!”
拂尘子也不说话,又将手中拂尘再向外一甩,伸出掌来向我虚托一下,请我作诗。
念蕾有些急了,便站起来身来:“他却是陪我来的同伴,这样,他这诗题,我倒是有所感写了几句,有点……”
拂尘子将手中拂尘再向下一甩,继续目视着我——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讲究叫“三拂尽诚意”,就是你若不作诗,是瞧不起今天来的人,觉得对方不够份量。
那边金胖子做出无声爆笑的样子,让我来了气,我从尴尬到脸红的念蕾手中抢过一张纸条:“行,我来作!”
大不了写一首打油诗呗,你还能杀了我吗?
我扫了一眼诗题目。新宋朝诗会中出的诗题,还是挺讲究的,有特定场景,我手里这个叫“夜观海棠”。
脑子里突然想起初中时老妈叫我背的一首诗,便大声念了出来:“诗题是“夜观海棠””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我随口吟了出来。台上台下,一时鸦鹊无声。
然后我便坐了一下,突然之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老妈?!我母亲不是在我一岁的时候就亡故了吗?
我痴痴地坐在那里,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人的反应。
直到念蕾捅捅我,我才还过神来。
“这位诗友,这诗,是你本人作的吗?”
“不是!”我连忙站起来声明一下,“是我……从一本杂书上看的,记不太清楚了。”
我刚想再捕捉一下这诡异的回忆,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周围议论之声更大了,台上那位号称“八百年第一诗魔”的王空同走到我跟前喧哗之声便静止下来。
他是一位从四品的翰林,官高位显,文名之盛,可谓老少咸知。
每有新诗出炉,隔夜遍传四海。
不说新宋子民,就连同文同种的新宋番国九华国,从国主到平民商贾,都极爱他的诗作!
“这位小友,你是从什么杂书上看到的,原作者是谁?”
我努力想了一想,还是记不得,非常抱歉地拱一拱手:“确实记不得了,只是拿来应付一下,真不是我写的。我是一个习武之人,不通文墨。”
王空同皱了皱眉,一脸的怀疑和不悦。
“我这位义兄,为人一向极谦虚,只是深藏不露。我知道,藏拙之人必有非凡之处,霄兄,今天你有幸得遇我们新宋诗魔,不要有顾虑,他最欣赏扶持年轻后辈的!”
金胖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边,一番慨然陈词。
然后又在念蕾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从其手中又抽出一个纸条,看了一眼之后递给了我,慷慨陈词道:“晋霄兄,这诗题更对应你侠客身份,“琴剑相伴”,此时不一鸣惊人,又待何时,再作一首!”
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表情有点不悦的王翰林,我加了小心,看了着诗题,脑子里又浮现出一首诗,不得已,只能拿它凑数了,我缓缓诵出:“纵有侠骨莫凭栏,红杏空枝绿烟寒。三尺龙泉临风舞,一腔相思对月弹,满堂英雄慨而慷,畸零身世行路难。南寇北虏刀溅血,微躯报国莫等闲。”
“这是我之前的一首旧作,今天正好凑对了诗题,并非本人有快才。”我不敢再说杂书上看到的了。
“好诗!”王空同拍手叫绝!
念蕾偏着脸,出神地看了我一会儿,好像是一个很资深的金石学者拿到了一块泥封,完全判断不出来其价值和年代,但觉得藏着很多的秘密。
拂尘子随时大声在诗会中诵出来,全场人声鼎沸,一齐看向我。
王空同紧双手紧握我的手,眉间神彩熠熠,无比兴奋:“我新宋竟然有你这样的诗才!”
然后连声问我姓名籍贯,师从与谁,硬拉着我走上台。
我不得不向他深鞠一躬:“王大家,李某乡野一介武夫,实在不想在此出乖露丑,今天真的只是陪友人来此,还有急事要处理,能否行个方便,我改日登门拜访!”
我的脸涨得通红,这些诗应当是我背诵过的,但何时、何故背诵的,完全没有印象。就像“二二得四”“三三得九”一样地,自然就想到了。
王空同不解我有如此窘迫之态,尤其是他听我在诗中提到“畸零身世”,或真有不便于人言之事,便点点头,给我留了地址,放了我一马。
我不由分说,拉着念蕾便出了门。
在诗会的门口,一个仆人给我送了一张名贴,并指指一路追着我的那个九华国书商:贾氏印书馆,贾飞。
我向他拱拱手,对他的仪容气态很有好感,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跪在他面前,用舌头为他“服务”……
他遣来的仆人问我:他的主人想和我聊一聊稿酬。我连连摇头。
念蕾一路上也没再提及此事,非常沉静,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晚上岳大哥请我喝酒——我新宋男儿十三岁便可饮酒,所谓仗剑江湖载酒行,千里杀人不留名,听闻他酒量大,我倒也不惧,很实诚地跟他喝了一顿。
他和念蕾是同父异母之兄妹,岳雷大侠第一位妻子也是一个女侠客,在和武林排行榜第三名母阳女交手时为其所害,烟儿的母亲常念慈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但兄妹感情甚深。
他希望我能善待他妹妹,我郑重举手承诺。
饮酒中间,他说借酒遮脸,请我把一事由转告给我师父,为何这半年他家给念蕾的生活开销低于之前他父亲跟我师父的承诺。
他解释说,因他的妻子梅曦媛出身官宦世家,嫁妆颇丰,他家除了聘礼,还有大喜礼“平婚燕尔”的花费,已经是非常勉力了,可梅曦媛还希望将家中再改造修缮一下,另外,她想和她的平夫有一个完美的“馨香蜜月”,在渔阳的海边……是以家中已经开始典当值钱物件了。
渔阳可是新宋商业化最发达、最富裕也是最奢侈之地,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东都和京都的富豪大佬们都有在那里置产。
我问他婚礼这一块,还缺多少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再加上在自己家饮酒,他也是酒意上来了,右手晃了一晃,想一想,又加上三指:“五金铢!”
这次陪念蕾回去,除了凝彤的托付,师父也我顺道买些铜料,却一银铢也没给我,只是舔着脸笑嘻嘻地再次给我打了个借条,让我带上我家在银庄存钱的凭证。
我便在次日多取了十金铢,给了岳大哥。
他都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说了什么,我就跟他解释了一下,他的脸腾地红了,死活不要:“本来就欠了念蕾的生活费,还要再跟你借钱?!”
“岳大哥,我在修炼的可是九谷经……”
他凝神看着我,微微点点头。
次日下午,岳大哥在他家的后花园干活,让我搭把手,帮他修缮一个亭子。
梅曦媛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那时他正好不在家,我为了方便干活只穿了一件粗衣,下面的短裤也是齐膝露出小腿,打扮和下人无差别。
她便以为我是干活的工役,只在花园中研究哪里可以放一个秋千。
我在锯一段木头时,因为没有量好,将一段木板锯得有些过了,口中道了一声可惜,被她瞧见,问清事由之后,就有些恼了,劈头盖脸地说了我两句,让我赔钱。
我只好连声道歉。一方面是自己确有问题,另一方面,那因那梅曦媛明艳无俦的绝代芳姿。
这时岳大哥和念蕾都回来了,念蕾连忙告诉她,我是她在青云门的师哥,是来义务帮忙的。
岳大哥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一则本来就是向借我的钱,二则为一根木料锯废了,还把我当成工役下人数落我,更有一层,是他昨天醉酒时和我说的,梅曦媛也不管岳家经济能力有限,只为了讨好她的平夫,一个歧路人,俩人要在这个亭子里云雨欢爱……
我看他当下脸一沉便要发作,急中生智,一拍大腿,对念蕾大喊一声:“咱俩差点忘了你左大哥的大事!你母亲上次来信,说左大侠受了伤,需要一些铁蕨子来配一幅药,让咱们这次来京都买的!”
念蕾一头雾水,见我向她使眼色,明白过来,吱唔了两声。
“左大侠怎么了?”岳大哥一惊,被我分了神,“他怎么受伤了?”
左峰左大侠是我新宋武林第一高手,在武林排行榜名列第二,内外兼修,武功出神入化,已臻致境,念蕾的母亲常念慈在给念蕾家书中提的最多的就是左峰左大侠。
念蕾的母亲常念慈是名臣和诗词大家常卫良之后,家学渊源,同时也爱习武,今年才刚三十有四,为了配合左大侠双修,多次与其达到“极乐之境”,得以青春永驻,可终生再也离不开他了,在念蕾十岁那年,念蕾的父亲岳雷亲手将爱妻“夜嫁”给了左大侠。
常念慈因为永久冻龄,看上去将将只有二十岁,再加上她性子慧黠婉娈,和一向矜持端庄的念蕾站在一起,有人甚至觉得念蕾是姐姐。
在通信中她不喜念蕾开头用“家慈”称谓,说把她叫老了,念蕾便来问我,我说你写“芳鉴”她一定高兴,果然对方很开心。
在新宋的平夫婚姻中,有“夜嫁”一说。
夜嫁起因,多数是正夫家落魄了,而招的平夫则是富贵之家。
平婚燕尔的新房,一般由主家提供,也可由平夫家提供。
很多新娘子在平夫家过惯了富裕生活,不想回到贫穷的正夫之家,这时便有“夜嫁”之选。
《新宋民律》对于“夜嫁”有相应规定:在半夜时分三方举办一个“送妆”仪式,新娘子便是平夫之妻了,平夫若有多名妻室,还需补缴50金铢。
在七男对一女比例的世界中,漂亮女人想过上优渥的物质生活,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念慈来信跟我说,左大哥最近在老磁山和母阳女交了一次手,吃了一些暗亏,有一个方子,需要什么……”她转向我,“你瞧我这记性,晋霄哥,叫什么来着?”
“铁蕨子。”
“对对!我们现在就去买。对了,哥哥,父亲今天就在皇城司,你也须向马上他通报一下。”
那梅曦媛看出来我是在替她掩护,红着脸向我施了一个万福,眉眼之间除了歉疚,还有几分眼波粼粼的绝世风情,念蕾当下便注意到了,却只是向她哥哥挤挤眼,这一诡异情景,当时就令我想到不该想的了……
新宋的“通房之好”和“并蒂之乐”是民众普遍接受的浪漫风俗。
“并蒂之乐”则不仅是民俗,官府风化大使也会宣扬此风:“情之所钟,法不拘之,一家和美,国泰民安”。
弟妹与兄长,嫂子与妹夫,姐夫与小姨,甚至母婿、父媳之间,皆可有男女之情。
所以老百姓话说得不堪的,叫什么“淫水不流外人田”,“自家吊儿快活自家人,自家浪水温润自家情”,话丑理不偏。
此法条之所以被加入到《新宋民律》,好像是因一起家庭诉讼而引起的。
除了人格财产之争外,只要三者你情我愿,唯有血亲、年龄上的严格限制。
当时的沛武皇帝,我新宋武林七神皇之一,曾传下口谕:“房事宜宽不宜紧。”
我和念蕾假装慌慌张张地出了门,她在一个街口收住了脚,笑得弯了腰:“还亏你记着这事呢!我都忘了,一张嘴就编出一个“铁蕨子”这种我都没听过的草名,我差点圆不上这谎了!”
她用葱白手指撩弄了一下披散在香肩之上的乌黑秀发,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宛如一朵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姿态腼腆、惹人怜爱。
她矜持地斟酌了一下语言:“晋霄哥,谢谢你!你真大度,给我家借了这么大笔钱,被她那样使唤,你还不介意,还想着怎么转移话题,真难为你了!”
“你左大哥的事,我当然得记心上了!”
念蕾捅了我一下,雪白俏脸微微一红:“那时我懂啥呀,只是为我母亲的选择而高兴,她幸福,我父亲也幸福,我当然也开心!”
念蕾刚来没多久时,我们起居都在一起,年龄又相当,还算在两小无猜的年龄吧,大家谁有什么想法也都会直说出来。
烟儿问念蕾最爱慕的大英雄是谁,念蕾便说是左峰左大侠,说他是她母亲的平夫,我和烟儿都大吃一惊。
念蕾又道:在她十三岁生日那天,左大侠给她送一小瓶“月华丝”,就是红绿之吻的夜晚,飘落下来的“月华之丝”,入手即化,一碰即断,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装在一个极为珍贵的小琉璃瓶子里,夜晚熄了灯,不停地飘来飘去,还在瓶中幽幽发着迷离的五彩光线。
“可惜,他只在我身边待了片刻……”
“就像是郭襄和杨过!”我马上就联想到这两个人物了,可惜,一见杨过误终身,隐忍而克制,明知不可为,穷极一生也要去追寻……
“这两人是谁?”念蕾和烟儿都问。
我张口结舌,满脑袋都是他们的故事,却一时解释不清了。
此时,念蕾一双俏眼深深地凝视着我:“不用再提小时之事,眼前的人,在我眼里,才是最完美的。”
这一年的时间少女的身体已经完全发育开来,出落得气质绰约,身段婀娜,明眸皓齿,眉目姣好。
那种俏丽明艳别有一番超凡脱俗的气质,让我不敢多想,那双慧目中有异样情愫涌动,让我也不敢她对视,便拉着她去买药去了。
“你还真去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铁蕨子这种草?你可别胡闹了。”
“真有的,左大侠的武功排行第二,不可能打不过排名第三的母阳女,又是发生在老磁山的比试,一定是母阳女有了初步的空间之力,利用那里的磁场来加强她的空间晕眩技,铁蕨子这种草呢,有一种反磁物质,可以帮助左大侠抵消这种脑部的伤害。”
念蕾站住了脚,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打量着我,瞪大眼睛,声音都有些异样:“晋霄哥,我可听父兄聊过很多次了,武林三神尊的空间眩晕技,我新宋全武林都对此束手无策,……你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还这样言词凿凿,你,你吓着我了!”
她连声问我,听谁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被她的反应也吓到了,这个推理不是很简单的吗?这个医理不也是很自然的吗?
我摸摸头想了一下,这些知识就像用鼻子呼吸、用嘴巴吃饭一样自然,我便郑重其事地向她点了点头。
这次她沉默了好久,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你有一次看我哥哥伤心,题给我哥扇子上的这句诗,我当时问你,是你写的吗,你说,是你在别处看到的。后来我问冀师姐,她偷偷给我看了一些东西,比如“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并叮嘱我千万不能和你说……问你,你一直说的都是在哪本杂书上看到的!”
“我和念慈翻遍了《诗雅》、《新宋八百年诗词全录》,甚至文汇阁藏书楼,也未得见!还好,念慈正好认识皇宫里的一位小妹妹,她才隐约透了点底子。”
念蕾精巧琼鼻轻轻哼了两声,紧蹙眉头,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我:“还有你在这次诗会上的惊艳之举!晋霄哥,请你不要骗念蕾,告诉我——真话!”
她语气很重。
我实在找不出合理解释,几乎不敢和她对视,一咬牙:“是我写的!”
念蕾噗呲一声乐出来了:“你这个傻样,好像妻子和蓝颜偷情,被正夫所捉,最后不得不认错认罚的样子!”
念蕾最爱的新宋风流,便是蓝颜关系。
看着她巧笑嫣然的娇俏模样,我一下子痴了。
念蕾意识到我的异样,俏脸红晕荡漾,却大胆地迎着我的目光,与我凝视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她鬓角发丝扫过耳垂上颤巍巍的绿玊石坠,才让我艰难地错开了这烫人的对视。
她也不自然地红着脸,看向路边的一颗杏花树。
然后念蕾便没说话,拉着我先去药铺,一问,还真有这个药,一般是治皮肤病和脚气的,没听说过可以治眩晕。
念蕾看看我,我向她点点头,她便买了一些。
后来她把这些药连同我给她的方子:处石、铁蕨子、茴盐,共捣如泥,纱布覆头,寄给了念慈。
左大侠的眩晕症好了以后,专门修书一封,问她此神方得自何处、何人?新宋武林群侠为得此良方,能解此眩晕之厄,皆铭感五内!
目前掌握空间能力的武林三神尊,或对新宋有敌意,或持超然立场,新宋在暗战中非常被动。
更让他和念慈钦佩无比的是,他本人也是在这场比试中才确认了母阳女初步掌握了空间能力,可念慈在信中只提了老磁山,未言其他,谁能有这样的大智慧就从这一点就分析出来?
念蕾在我房间里,把这封信默默地递给我,长叹一口气:“我怎么回?”
“这样,你就说,你有一次在青云门外,遇到一个老道,他快晕倒了……”我说到最后,非常坚定的语气稍微有些不自信。
念蕾气得扑到我身上又撒又咬,我俩心电感应一般,突然之间,同时停止了动作。
明眸皓齿近在咫尺,清亮的眸子里甚至能辨得清见我的面容,她长长的眼睫毛我也都能数得清几根,嘴唇和嘴唇像磁石一样靠近,如芝如兰的呼吸扑面而来,终于,我情难自己,向上一迎,那份柔软湿润的触感,好像是丝绸般滑过肌肤的柔软,让时间都停了下来。
正好被推门而进的烟儿看到:“哇,你俩终于好上了啊!在椅子上亲,还不如上床……”
念蕾大臊,马上把脸偏开,意识到她已经完全趴在我身上了,连忙蹦了下来,一甩长发,羞红着脸跑到门口,心有不甘,转过头气哼哼地对我说道:“李晋霄,我告诉你,这事我兜不住的!你自己解释去!”
说罢昂然出了门。
“你早就应该爱念蕾了!”烟儿常在我耳边念叨这句话。
我把在京都买的礼物送给烟儿,她满心欢喜,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晕满娇颜:“这是你第一次给我送首饰呢!”
然后,她便当着我的面穿戴上去:“将来,我要练习内媚之术,一直青春永驻,让你给我送一辈子的首饰,还不带重样的!对了,你为什么没给念蕾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