瘙痒。
好像被猫咪的舌头舔弄着。
吕一航很享受这种惬意的感觉——可如果是从下体传来的,那就该感到害怕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提塔浑身赤裸,趴在他的大腿之间,胸部受挤压而变形,口中含着肉棒的顶端,津液把整个龟头都润湿了。
她像是在品味什么不得了的珍馐一样,迷离的眼神,散乱的金发,看上去分外淫靡。
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这就是所谓的早安口交吧。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提塔将脸蛋从阴茎处移开,“嘶呼”地咂咂嘴,好让唾液不从嘴角流出,“我一醒来,看到你的鸡鸡立着。就没忍住……”
吕一航摸了摸她的头顶,欣慰地笑道:“不不,谢谢你。”
以前晨勃都要靠DIY解决,或是等它自然消退。现在有提塔的口交,高兴还来不及呢。
提塔笑靥如花地问道:“清晨的第一发,想要射在哪里?”
吕一航用右掌拍了拍她的左脸,又用掌背拍了拍她右脸:“你的脸上!”
“呜哇,好恶心。”提塔嘴上嫌弃,但身体却很诚实,像舔棒棒糖一样,将肉棒毫不含糊含到了嘴里,“你要射之前,跟我说一声哦。”
提塔小心翼翼地舔舐起来。龟头外沿是最敏感的部位,她用舌头在上面转起了圈圈。
与此同时,提塔的双手也没闲着,也在偷偷摸摸地占着便宜。
她的柔荑细腻而微凉,把整个阴囊包裹了起来,以恰好的力度揉捏着。
她还伸出一根食指,忙里偷闲地剐蹭屁眼和阴囊中间的部位。
吕一航下股一阵酸麻,差点精关大开。
奇了怪了,这个地方也有穴位吗?爷爷教点穴手法的时候可没讲过啊。
提塔丁香似的舌尖好像在挠着痒痒,巨细靡遗地搜刮着肉菇上的一切角落,不时向送来吕一航送来诱人的秋波,似乎在询问“满意吗”。
真是饱含爱意的口交,吕一航心服口服了。
“等一下,我要射了!”
吕一航感到睾丸在咚咚跳动着,连忙跪坐起来。提塔闭上眼睛,仰起脸来,准备好承受甘霖的洗礼。
噗咻。
突如其来的精液射满了提塔一脸,从刘海、额头到脸颊,都沾染上了一片乳白,提塔皱眉一笑,仿佛也没预料到量会这么大。
以这种方式亵渎楚楚可怜的少女,确实很满足男人的征服欲。
提塔巧笑倩兮用指尖一刮,将脸上的精液送到嘴里品尝,浓厚的质地像是酸奶。昨晚都射了这么多下了,精液储备居然还如此充足啊。
提塔可没这么丰沛的精力,一夜翻云覆雨已让她四肢酸胀,抬动肢体也有点力不从心了,但为了让吕一航快活个够,提塔还是扶着他的肉棒,慢悠悠地坐到了上面。
提塔的穴口相当窄小,但找准了位置,一下子就让肉棒插了进去。
两人坐在床上,正面相对,吕一航一手搂着提塔细柳般的腰枝,一手托举她的梨形翘臀,五指深嵌进盈盈雪肉里。
这角度十分特别,肉棒的挺立与穴内的蜿蜒正好相合,因此插入得极深,直指花心。
还好提塔穴内分泌的蜜液比较充足,疼痛才不至于那么重,但也够她吃一壶了。
提塔呜咽出声:“啊!顶,顶到最里面了……好大,好硬……我,我我受不了……不,随你来吧,随你喜欢的来,别管我。”
吕一航觉得提塔像是所谓的“讨好型人格”,只要在床上,她一直殚精竭虑侍奉好吕一航,连自身的感受都弃之不顾。
但即使吕一航能够予取予求,他也想照顾好提塔,毕竟他也希望让提塔登上高潮。
他在用阳物顶撞提塔的膣腔时,会注意撞击的角度,时常触及连提塔都意想不到的角落。
吕一航的每一下抽插,都把她膣内的褶皱刮擦了个遍,使她感到难以言说的痛楚与爽快。
提塔阴部吃痛,双手抓紧吕一航的脊背,在他耳边无力地娇吟,气息如兰似麝。
她觉得伊壁鸠鲁说得简直太对了,有些痛苦能带来更大的快乐,做爱之所以惹人沉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吕一航的节奏越来越快,一下接着一下,如撞钟般重重击向柔嫩的花心。
提塔禁受不住这番冲击,凄切地叫道:“啊啊啊,我,我不行啦……我不行啦!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要飞上天啦!”
“别受不了了,还有你受的呢!”吕一航做出一副恶人样,把提塔压倒在床上,抬起她的一只腿,侧入挺进小穴之内。
提塔略有抖M的性癖,态度强硬一点,当然正中她下怀。
从穴道的挤压中,就能感受出提塔的兴奋。她一受刺激,又泄出甜润的浆液来,阴道受到润滑,更方便吕一航长驱直入了。
“哦不,要插坏了,插坏了啊……啊,啊啊啊!救命,好爽,好爽啊。”提塔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心头狂跳,胸前的两坨乳肉也在剧烈起伏着。
吕一航做着一次又一次抽插。
他的脸连同脖子都一片赤红,面目犹如庙里的罗汉。
他实在忍受不了蹂躏提塔的欲望了,因此屌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粗暴,他仿佛听见了耳边西迪的窃笑:“你也是个忠于性欲的人,不是吗?”
“要你管!”
吕一航低喝一声,滚烫的精液从阴茎中喷射出来,填满了提塔粉嫩的花苞。提塔两手揪紧床单,止不住地抽搐着,蜜汁如开闸潮水一般泄出。
吕一航抽出肉棒,只见提塔的穴口像鱼嘴一样翕动着,忽开忽闭,白浊液体缓慢地从中漫溢而出。
他喘着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真的是我干的吗?”
“吃过早饭再走吧,柳芭应该做好了。”提塔如土耳其宫女一般全裸侧卧着,露出了有些惨淡的微笑。
她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凹凸有致的裸体,光洁白皙得像瓷娃娃一般,唯有小穴边上和大腿内侧凝固着白色的精液污垢。
吕一航下了床,边穿衣服边说:“我得回去啦,我还有节英语课——你不起床吗?”
“不了,我还得休息一下。我的腿没力气了。”提塔的嗓音依然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疲惫。
这真是咄咄怪事,昨天晚上明明还好好的。难道罪魁祸首是——
吕一航俯下身子,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抱歉,是不是我做得太激烈了?”
提塔闭目摇头,温和地说:“是我身子太弱了。最近几年,我一直无视了身体方面的修行,这是我的疏忽之处。是时候重新开始锻炼了。”
吕一航听说过,无论在古希腊还是古罗马,人们都崇尚健美的肉体,抒情诗人对竞技赛场的胜者大加歌颂。
因此,修炼古典魔法既需要高超的智慧,又需要强健的体魄,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提塔看起来体量纤细,弱不禁风,但交合一晚下来,她也展现出了超越常人的耐力和柔韧性,这肯定是磨练身体的结果。
只不过还是比不过魔神庇佑的健壮肉体,所以才会败下阵来。
提塔看看床单上经纬交织的蜜汁淫液,内心有些烦闷:我一个人,怕是满足不了一航啊……
吕一航换好了衣服,临走前,提塔嘱咐道:“世上有觊觎魔神权柄的野心家,也有痛恨魔神行径的道德家。这些人心怀不同的目的,但都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所以你得注意了,千万别把魔神契约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吕一航点头答应,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中,不向任何人提起。既是为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不给提塔惹麻烦。
一下楼梯,柳芭已在一楼的楼梯口等候。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连英式女仆装都隐藏不住的广阔胸襟,围裙勾勒出浑圆饱实的乳房轮廓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谁叫她的身材过于惹眼了呢?
吕一航向她招了招手:“柳芭,早上好。”
“早安。请等一下。”柳芭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只小玩意儿,递到吕一航手上,“提塔之前说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吕一航看向手心——竟是一把造型雅致的铜钥匙。
“这是什么钥匙?”
柳芭耸耸肩:“当然是正门的备用钥匙啰。”
“什,什么意思?为什么提塔要给我……”
柳芭的眼神半是挑逗,半是挑衅:“『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的意思吧。我猜的。”
吕一航无视了柳芭话中的黄段子成分,推拒道:“不不不,我哪好意思打扰你们?”
“怎么算是打扰呢,我们都会热烈欢迎你的。你就算想住进来也没关系,这栋别墅能住八到十人,空房间有的是。”
吕一航顿生疑窦:“既然空房间这么多,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入住啊?没有其他同学吗?”
“因为学校就是这么安排的。在申请别墅区宿舍的时候,校方曾告诉我们:『我们能保证你们住在一块儿。但如果学生宿舍不够,可能会安排其他学生和你们同居。』但到头来,也只有提塔和我两个住户。开学以来我观察了几天,学校完全没有宿舍不足的问题,一到晚上,学生宿舍区亮灯的窗子连一半都不到。我很想问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学校生活区的空房太多了吗?”
“确实,不止你一个人感到奇怪。『多余的楼房』,是瀛洲大学的七大怪谈之一哦。”吕一航点了点头。
不止别墅区如此,拿吕一航所住的那栋教工宿舍举例,入住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其他教工宿舍也都差不多冷清。
总而言之,无论是学生宿舍还是教工宿舍,在数量上都是严重过剩的。
那么,为什么瀛洲大学会有这么多鬼楼呢?对于这一怪谈,校方从来没给出过官方解释。
“当年规划的时候,校园空地太多,资金又太充裕,就多建了一些楼。但是校方错估了招生规模,所以才住不满吧。”吕一航提出了猜想。
“也许是这个原因吧。”柳芭随口附和,好像完全没兴趣对此刨根问底。
她更在意的是面前这个名叫吕一航的男人——克林克家的贵客,提塔的情郎。
每次见到他,她心中的疑惑就要增加一重: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这么个中人之姿、平平无奇的男人,是怎么盗走主人芳心的呢?
柳芭更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但她明白,只有时间能告诉她答案。
她一闭嘴唇,露出了玩味般的笑容,刺探道:“总之,在没有新住户入住之前,你可以随意把这里当成爱巢噢。不考虑住过来吗?”
什·么·叫·爱·巢·啊!
吕一航注视着她的妖艳笑容,把备用钥匙收进口袋,干笑道:“哈哈,那,那还是,免了吧……我也是有地方住的,而且,还有妹妹要照顾,客气了客气了。”
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真是个危险的女人啊。
要是和她在一起呆久了,我还能把持得住吗?
更有可能的是,在那之前,我就被她吃干抹净了吧。
当日晚上,吕一航和吕之华一同在家中吃晚饭——他们渐渐习惯了教工宿舍的新生活,也把这里称呼为“家”了。
今天轮到吕一航做饭,那么就该是吕之华洗碗。吕之华把碗筷都端送到了厨房的水槽里,顺便拿来抹布,回到餐桌前,开始俯身擦拭。
她系着一条格子围裙,眼眸反射着暖黄色的灯光,略微内卷的栗色短发垂直而落,看起来一副秀外慧中的模样,难以想象平日里她是个多疯的丫头。
“老妹,我练成内功啦,现在我有内力啦。”吕一航坐在餐桌的原位上,笑着对她搭话。
这么重要的事情,本不该在餐桌上坦白。
但吕一航觉得,要是氛围变得太严肃,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于是故意说得油腔滑调了一点。
多少真心话,都是在玩笑中说出口的啊。
西迪到底是魔神,对于魔力的掌握程度远远胜过人类,甚至能自由改变魔力的形态,所以她的魔力既能用来驱使犹太魔法,又能操驭茅山符咒——人类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各种流派的异能所需要的魔力迥然不同,而人类又没法骤然改变自己魔力的形态,所以才会受到能力排异定律的限制。
吕一航的想法很简单:纵然妹妹天资超群,但在魔神的掩护之下,大概也看不出我身上的魔力有什么蹊跷。
果不其然,吕之华只把哥哥的话当做是玩笑,很配合地扬起嘴角:“你在说什么傻话?快起来吧,我要擦桌子了。”
吕一航站了起来,摊开双手,不依不饶地说:“我没骗你,我真有内力了。”
“你的体质又修不了炼,别昏说乱话了。”
“我说的是真话。”
“你搞错日子了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我没在开玩笑,我可以证明。”
吕之华不耐烦地跺跺脚:“再吵就没意思啦。我还不知道你的斤两?”
吕之华想试探一下吕一航的虚实,轻悄悄地放下抹布,将内力汇集于手心,冷不丁地朝着他的胸口推来一掌。
这一掌的发劲仅在一息之间,势头却刚猛无匹,如果有武当门人目睹了这一切,恐怕要惊得下巴落地:这正是神完气足的武当长拳,正宗得不能再正宗了。
吕家兄妹的功夫都是爷爷教的,爷爷早年间上武当山讨教过武艺,并借此名震武林。
吕之华向来是优等生,将爷爷所教的把式全都练得精通,一篇篇佶屈聱牙的心法也记得滚瓜烂熟。
凡是爷爷传授的内容,她没有一句不牢记在心。
但这时候,她唯独忘记了一句爷爷的教诲——“不可轻敌”。
吕一航重心下沉,略一转身,双手搭在攻来的右手小臂上,用出太极拳的一招“六封四闭”,顺势一捋,把掌势带向下方。
吕之华感应到臂上传来一股奇妙的内力,好像要把她向前拽,又好像要把她往后推。她的一掌像扎进了细网当中,难以再往前一寸。
——这正是太极十三势的“履劲”!
太极乃是武当派的最高秘技,也是最负盛名的绝学,由张三丰祖师所创,讲求的是以柔克刚。
吕之华本人亦是太极功夫的一把好手,一瞬间就认出了哥哥的化劲。
她真想收手,却被一股绵和的真气牵扯住了,不管往哪个方向使劲,总有与之方向相反的劲力阻碍她。
吕之华急于挣脱,慌乱之中,脚底拖鞋打滑,趔趔趄趄地向前扑倒。
“坏了!”她在心里惊呼。
吕一航瞅准妹妹跌倒的势头,如猿猴般伸开手臂,一手握住她的腕,一手绕着她的腰,将她纤细的身子接在了怀中。
两人像跳探戈一样搂抱在一起,面面相觑,都傻愣愣得说不出话来。
内行看门道,这一揽一接看似轻巧,其实也用上了卸力化解的太极功夫。
吕之华坠入吕一航的怀抱当中,别说受皮肉伤了,连磕碰都没磕碰一下。
吕之华贝齿咬住下唇,脸颊早已通红,半是因为害羞,半是因为气恼。
她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吕一航而已,没想到他居然恰到好处地接下了这掌。
从来只有她拿太极拳戏耍对手的份,怎料竟被别人用同样的手段玩弄了。
她轻声斥道:“抱够了没?快放开我。”
吕一航赶紧松开手,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吕之华满脸酡红地拍了拍上衣,又强作镇定,抱臂冷笑:“你不该先解释一下,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么精深的内力?”
“你应该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修炼不了内功。”吕一航缓缓说。
吕之华白了他一眼:“因为阴阳眼呗,谁不知道啊。你当我不懂能力排异定律吗?”
几乎所有人一生下来,体内就藏着些许真气。其中少数天赋佼佼者,天生就真气蔚然,能够直接用以修炼。
但大多数婴孩没这么幸运,他们体内的真气杂乱无章,横冲直撞,毫无应用价值,反而会成为修炼的阻碍。
在初学内功时,师长会为他们疏通经脉,将那股先天的杂气除尽,这样就能从零开始修炼。俗谚所云“打通任督二脉”,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吕一航天生就拥有微薄的真气,才造就了他的阴阳眼。
可要命的是他的真气寄宿在眼睛中,而且极端顽固。
那是经脉极细微之处,一有闪失,他就会双目失明。
正是因此,爷爷才不敢贸然运功,将他眼中之气逼出体外。
爷爷为了让吕一航找到修炼的办法,依靠自己的名望和人脉,常常带吕一航奔赴全国各地,求见三教九流的大师,接触各种各样的功法。
比方说,小学四年级暑假,吕一航曾到儒门秘殿修习过两个月,学习了豹变功的心诀要旨。
“我的豹变功练成啦。我以前只有眼睛能调度真气,现在全身上下都行啦。”吕一航为了隐瞒了魔神附体一事,早已准备了个貌似合理的解释。
儒门并非读书人的雅集笔会,而是一个行事隐秘的武功门派,是崇儒尊孔、通经达义的习武之人组建的,奉行严密的儒家纲纪,迄今已有一千年以上的历史。
儒门成员的身份大多不对外公开,有的是权倾朝野的重臣,有的是通晓经学的大儒,有的是名声显赫的乡贤,有的是踵武前贤的童生,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志向,那就是安定山河社稷,护佑苍生黎民。
在儒门最鼎盛的明清两朝,成员统共有数万之众,遍布五湖四海。
然而,近一百多年以来,内外交困的儒门逐渐衰落,沦为了江湖中的二流甚或三流门派,声威被“六大剑宗、三大术山”所掩盖。
好些儒门奇技也就此湮没失传,不见踪迹。
但不论如何,儒门的前辈还是为后代儒生留下了数也数不清的武学经典。取意于“君子豹变”的豹变功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儒门的基础内功,凡是儒门中人,大约都听过它的名。
它奇就奇在它能改良奇经八脉,即使是经脉阻塞、先天不足的废材,也可以靠豹变功日积月累,形成焕然真气,正应和了孔夫子“有教无类”的道理。
只不过这个周期很长,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谁也说不准。
吕之华眼睛眯成一条缝,语锋犀利地说:“你刚进大学,豹变功就大成,是不是太巧了点?”
“没准早就成啦,只是我一直没机会用武,也是前两天才发现。”
吕之华搭上吕一航的脉,仔细地感应着西迪的魔力,目光中饱含质疑:“这真的是豹变功吗?我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奇怪,儒门都这么凋敝了,我应该从没遇到过会豹变功的人啊……”
吕一航直冒冷汗,为了掩饰心虚,特意抬高了音量:“每个人的内功都会反映个人的特质。你和我朝夕相处,熟悉我身上的真气不是很正常吗?”
“嚯——”吕之华盯着哥哥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信了他的鬼话,“好吧,你通知过爷爷了吗?”
“没有。”
吕一航已经三个星期没见过爷爷了。
爷爷带着一批驱魔系的研究生去宁波城隍庙见习了,帮那边处理一桩棘手的灵异事件,天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吕之华拍了拍吕一航的肩膀,微笑着说:“有时间就打个电话,跟爷爷说一下吧。他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随后,吕一航和妹妹商量起了“周末要不要回老家”这个课题。
虽然大学和老家在同一座城市,但一来一去就是几十公里,也挺费时间的;再说,父母向来奉行放任主义,一副“你们爱回不回”的态度。
他们都在银行工作,平日忙得头晕脑胀,唯有双休日才有宝贵的闲暇散散步逛逛街。
吕一航兄妹还是决定在学校度过周末,不打扰父母二人世界了。
星期六一大清早,吕一航到了图书馆三楼的讨论室,为英语课的口语展示作准备。
他的搭档正坐在他对面,埋头翻阅着英语课本,那是他的同班好友王昭。
王昭是个相貌俊朗、身材挺拔的帅哥,米黄色衬衫的领口棱角分明地立着,质地细软的深棕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肤之白皙足以让大部分女生自惭形秽。
用网络流行语来讲,堪称“少年感爆棚”。
倘若对着阳光露齿一笑,就是上等的写真封面。
吕一航一边转笔,一边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长得帅还是挺有用的,要是能魅惑到中年妇女英语老师,让她身不由己地打个高分就更好了。
吕一航和王昭是旧识。
大江南北的武林正派,每隔三年都会合办一次“英雄会”。
虽然顶着个狂拽酷炫的名头,但在和平惯了的现代,其实跟公司年会没啥区别。
老家伙们坐一块儿叙叙,年轻人联谊联谊,仅此而已。
王昭是湖南衡阳人,也是衡阳儒剑一脉的传人,与儒门中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届英雄会都会出席。
他和吕一航正是在五年前的英雄会上相识的,后来也常在网上聊天,说是老朋友毫不为过。
“我听说秋天是适合恋爱的季节,你知道为什么吗?”王昭神秘兮兮地发问。
吕一航好奇地接了他的话:“为什么?”
“因为新学年意味着全新的开始啊,旧的去了,新的来了,让人想要发展一段新感情了。”
“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才不是歪理,是有统计学依据的。根据往年的数据,本校男生在大一第一个学期找到女朋友的比例有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四十啊,怎么说也轮得到我吧?”
两分钟前还在练习英语口语,不知为何就变成恋爱话题了。
尽管外表看着像轻浮的炮王,但王昭确实是从母胎起单身至今的处男,就连“我上了大学就能找到女朋友”这样空洞的幻想,也跟普通人全无差别。
吕一航本想像平时一样挖苦他两句,但又想了想,自己刚进大学就与提塔结下孽缘,速度堪比火箭,实在没有反驳他的底气,于是随口附和道:“嗯嗯,你说得对。”
“……不过,这些情侣有百分之七十会在来年春天前分手。一时冲动的恋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怎么可能啊!”吕一航一拍桌子,高声喝道。
话音落下,他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在诅咒他和提塔的感情,如明日黄花撑不过秋天。
不对不对,我和提塔情比金坚,跟别人那种玩玩而已的态度不一样!
王昭被吓得一愣,但马上就哈哈大笑:“看吧,你果然也是渴望恋爱的吧。”
“是啊,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吕一航无意多提,就降低语调,顺着台阶下了。
吕一航不愿意公开他和提塔的关系,因为这份姻缘进展得太神速了,并且太不搭界了,只会引起旁人的疑心,从而增加魔神契约暴露的风险。
吕一航担心牵连提塔,就和她做了个约定,在外只扮作普通朋友的样子。
吕一航将秘密保守得严严实实。
就算在要好的朋友或至亲的妹妹面前,吕一航也从未提起过提塔这号人物。
他心里自有打算:等到同学之间的跨国恋情变得司空见惯了,再考虑一下官宣这回事吧。
“女朋友~我没有~”王昭哼起了悲凉的旋律,仿佛在哀悼自己空白一片的感情经历。
别擅自篡改“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的歌词啊,难听死了。
吕一航揶揄道:“要不找韩国SM公司出道吧?把你包装一下,你就成师奶杀手了,家庭主妇的情书保准收到手软。”
“不了,比起SM,我追求的是卿卿我我亲亲热热的恋爱。”
“去你的吧,我怎么看不出你对谈恋爱有多上心?”
照常理说,帅到像王昭这种程度,不可能找不到女朋友。
据吕一航听来的八卦消息,曾经暗恋王昭的各派师妹其实为数不少,但他迟钝过头了,完全没对她们的示好给予回应。
只能说,他身上的某些个性阻止了他吸引异性——
“对了,最近几集《誓约之吻》真是太精彩了,剧情到最高潮了,你看了吗?我七月份就跟你说了『吻必秒蒜』,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王昭两眼放光,意气洋洋地拍手笑道。
吕一航插话道:“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你接着讲吧。”
去和纸片人过一辈子吧,你个肥宅癌三期患者。
吕一航练完了口语,赶着吃午饭,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家。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听见门中传来落落琴声,应是有人在屋里弹奏。
“是谁在弹琴?”
他所认识的琴师屈指可数,没两秒就意识到:多半是妹妹的同龄好友程秋籁来做客了。
程秋籁也是瀛洲大学的大一新生,尤擅古琴。
由于长辈之间有交情,从孩提时代起,她就和吕之华关系很好。
不过她家住上海,和无锡隔着几百里呢,所以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面。
如今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不来串门才奇怪。
为了不惊扰到演奏,吕一航把开门的声响压到最低,只开出一个小缝,然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走入玄关,往右几步就是餐桌,教工宿舍的户型就是如此,活用了空间而不显得逼仄。
程秋籁坐在餐桌的主位处,正襟危坐地拨着琴弦,从门口只见得到她娴静端庄的侧脸与乌黑秀丽的齐肩长发。
吕之华懒散地坐在侧边的椅子上,支颐侧首,坐没坐相。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文化衫,一看就是今早在衣柜盲抓的。
前面印着四个神采飞扬的大字,“青春有我”,是高中举办啥活动发的来着,记不清了。
吕之华注意到哥哥闯入,愠怒地抬眉一瞪,把食指置于嘴唇之前,做了个“嘘”的手势,是叫他不要搅局。
吕一航乖乖地举起双手,比了两个OK。
也不入席,就倚在玄关的墙边听琴。
程秋籁的指上功夫灵动轻逸,旋律却有庄严肃穆之意,如此反差令人称奇。
这曲调……是《普庵咒》吧?
这是一曲流传已久的佛乐,相传是南宋普庵禅师所作的咒语。吕一航曾听程秋籁弹过几回,每次倾听,都会有别样的感觉。
寻常的音乐好比廉价香囊,在耳边停留一会儿就没了余味,身怀异能的乐师却大不相同。
在弹琴之时,程秋籁身上的真气也应着音律作周天循环。
一吟一猱,都注入了沛然真气。
琴声好似砭针,不光作用于听众的耳朵,还深深地渗入了肌理与骨髓中。
吕一航听着舒缓的曲调,进入了近似于冥想的状态,只觉自己身处于香火缭绕的兰若之中,面对着千座法相庄严的佛像,杂念被洗涤一空。
一曲已毕,余音久久未绝,吕一航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望向程秋籁,只见她出神地摩挲着琴徽与琴弦,白皙的脸蛋上带着微笑,不用说,她也还流连在方才乐曲的境界中呢。
吕一航一边鼓掌,一边踱步走近:“好,弹得真好,如听仙乐耳暂明啊。你的『移情』功夫又长进啦。”
程秋籁这才发觉吕一航回来了,理理长裙,站起身来,微略垂眸,颔首行礼:“一航,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不见,暑假时还一起去杭州旅游过呢,才隔了一个多月而已。
吕一航一边笑程秋籁记性差,一边暗暗赞叹她的身段。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仪态规规矩矩,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度。
程秋籁的确是富家千金。
她的父亲是某家大型外贸企业的董事长,在十里洋场叱咤风云,时常做客央视二套,年年都在“福布斯”榜上有名,是商界响当当的大人物。
但熟识程董事长的人都知道,他有个无药可救的“雅癖”,那就是古琴。
他爱听琴,爱弹琴,还爱收藏琴,甚至在宅院中专门开辟了一间房间,叫做“百琴斋”,陈列了数十张名家所斫的好琴。
连宝贝的独生女儿,他都要取以琴名,足见他对琴道的痴迷。
程秋籁还小的时候,就被爸爸哄着领着,拜了华山派的耆宿——“朝阳峰主”邢复韶为师。
邢复韶既是赫赫有名的大琴师,也是个脾性古怪的老头,素以孤僻清高闻名。
他不喜欢呆在西岳高山上吹冷风,偏爱云游四海、采风达雅。
多少高门大户想让自家子弟拜他门下,却连他的行踪都捉摸不透,更别提见上一面了。
但不知什么原因,十多年前,邢复韶竟被程董事长说动了,就此在上海落了脚,一心一意地培养程秋籁的琴术与剑法。
程秋籁也争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将师父的绝学融会贯通。这一曲妙不可言的《普庵咒》,就是她一身琴艺的绝佳证明。
“夏天还没过,屋里蚊虫太多啦,我请籁籁帮忙驱一驱。”吕之华说。
《普庵咒》最有名的就是荡涤邪秽、驱除蚊蝇的功效,在身负内功的琴师手中更是如此。
人体能承受得住琴曲所蕴含的真气,但虫子必然是受不了的,结局就是内脏破裂,一命呜呼。
“是该驱一驱,最近几晚,我老被蚊子烦得睡不着觉呢。”吕一航笑着点头,在程秋籁对面落座。
一见吕一航坐下,吕之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强笑着对他说:“对了,厨房肯定遍地都是死蚊蝇,我去扫一扫。你陪籁籁聊会儿天噢!”
吕之华飞快地溜去厨房,“咚”地把门拉上,只留下背后两张惊诧的面容。
喂,你不也是主人吗?不多陪陪客人吗?
吕一航一边抱怨妹妹润得太快,一边用手背撑着脸颊,瞥向程秋籁,思忖着如何跟她搭话。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的是千真万确的至理。
回忆小学时代,吕之华还是个风风火火的假小子,程秋籁还是个多愁善感的爱哭鬼,吕一航既要看管这个,又要照顾那个,烦不胜烦。
可如今,她俩都全然变了模样。
也就是高中毕业之后的事情吧,吕之华更加注重起了打扮,不仅向老妈讨教起了化妆的方式,还把风纪委员似的齐耳短发留长了些,烫成了清爽亮丽的波波头,变化之大令人咋舌——只有衣品仍然不敢恭维。
连大大咧咧的吕之华都改头换面了,心思细巧的程秋籁更不必说。
她身上的穿着不是奢侈品牌的堆砌,而是用心搭配的森系装扮。
米色亚麻棉上衣,搭配上驼色高叉半身长裙,色调简洁,说不出的耐看。
和这样一位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美女共处一室,吕一航觉得脑筋快要短路了。
最后,还是程秋籁轻启朱唇,打破了尴尬的氛围:“我听之华说,你练成内功了?”
“是啊。”
“恭喜你。”
“谢谢。”
接着,屋子又重归寂静。
——还是好尴尬!
明明小时候程秋籁还是他的跟屁虫,但近些年来,程秋籁在对待他时多了分礼数,少了点亲昵,连讲的话都少了,变得格外惜字如金,因此,他们之间产生了一层微妙的隔阂。
如果没有吕之华在两人之间作为润滑剂,吕一航总觉得没那么自在。
从程秋籁的态度变化中,吕一航有点理解了中年危机的酸楚,就像老爸,他隔三差五就要哀嚎“之华老是躲着我 ” “之华又不理我了”。
这其实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少女步入青春期之后,肯定会学着如何和别人(特别是不刮胡子不梳头发的人)把握距离。
那么,应该找个什么话题呢?青春期少女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要不来比比剑?”吕一航突然说。
这个提议貌似离谱到没边了,却是投程秋籁所好。常言道“拳出少林,剑归华山”,程秋籁可是华山派的正宗弟子,怎么可能不爱耍剑呢?
“现在吗?”程秋籁有些讶异。
“对,客厅的空间挺大,只要挪一下沙发和茶几,足够练剑的。”
程秋籁望向客厅,估量了一会儿客厅的大小,再虚握着右拳遮掩住笑意,优雅地答应道:“好。”
看吧,果然是剑痴。能有交流剑艺的机会,连半个都不肯放过。
两人来到客厅,协力推开茶几和沙发,留出一块十来平方米的空地。
之后,吕一航去储藏室拎了两根桃木剑出来,这原本是辟邪用的法器,但拿来对剑也未尝不可。
吕一航拿剑指向地上,虚画出一个圆弧来:“我先说明一下,比剑就在这范围内,不要出去,要是碰坏了墙壁或电视,老妹要骂死我的。还有注意安全,点到为止,地板很硬,不要摔伤了。”
“明白了。”程秋籁点点头,英姿飒爽地一扬桃木剑,抖起一阵风来。
吕一航摆出接招的架势,跃跃欲试地说:“来吧,用上你的内力,出剑吧。”
在此之前,程秋籁也和吕一航对练过好多回,为了照顾吕一航,程秋籁特意留手,出剑时不用一点内力。
不过就算她放了海,也是赢得多输得少。
而今时不同往日,吕一航内功已成,她再也没必要藏拙了,于是把剑一挺,不留余力地劈将过来。
出剑的速度再快,也逃不过吕一航的眼力。他提剑往前迎上去,毫不费力地接下了这招,两剑相撞又弹开,发出“噼啪”的清脆响声。
程秋籁暗运内力,扭转手腕,剑刃忽往侧面一翻,登时换作一招“有凤来仪”。
变招的速度之快,明显是早有准备。
原来刚才不过是虚招,现在才开始动真格了。
用阴阳眼就能清楚地看见,她木剑上所附带的真气正回翔流转着。
比起往日的操练,木剑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发出簌簌的破空声,直取吕一航肩头。
这一剑“有凤来仪”,真如一只华美绮丽的凤凰鸣啸而来!
吕一航侧身,想要平举起剑,在半途中截住这招,程秋籁却不给他抵挡的机会,木剑在半途中变换了路子,登即转成一招“白云出岫”,斩向他的左肋。
吕一航躲闪不及,只得将右臂绕过头顶,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斜着挡开。
这不是哪本剑谱里的招式,只是本能的反应罢了,所以全然不符剑理。
吕一航右脚向后垫了一小步,才勉强保持躯干重心不失,却没能完全化开程秋籁的剑气,握剑之手隐隐发颤。
好激烈的气劲!
倘若这样的斩击多来几回,他连剑都握不稳了。
华山派注重内外兼修,既修炼气,又修炼剑。
唯有气剑贯通,方为华山派之正宗。
往日所见的华山剑不带一丝一毫真气,充其量只是隐去鳞爪的残缺品。
直到现时,吕一航才领教到了它的全部威力。
到底是名门正派,每一招都是数百年来千锤百炼的绝技。
程秋籁接连使出的三剑,衔接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虽然剑速极快,真气却浑然不散,如一条轻快活泼的山溪,在崖壁间百转千折,兀自不改其湍急。
纵使是同样的剑招,但所运的内功不同,显现在外的特质也会有别。
程秋籁的剑势流丽灵动,变化自如,与华山派质朴古拙的风格截然相反,不消说,自是内功的差异。
吕一航心中一凛,他早就听闻过秋籁所修习的功法——
“这就是『水仙操』!”
相传,伯牙学琴于成连,三年不成。
成连领他去东海拜访其师方子春,却没见着面。
伯牙听着海水汩没,林岫杳冥,喟然长叹:“先生移我情哉!”乃作《水仙操》,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大琴师。
学琴的后生若想登堂入室,“移情”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功。
如果懂得移情,就能于心中化出万象回薄、云雨纠纷,自成一方小天地。
古人把移情之法用到了锻炼内力上,以真气为琴弦,以五内为琴身,以时令为音律,以造化为琴曲,在体内摹仿出江流潮涌、云蒸雨泄的自然变幻。
这套内功遂以伯牙曲为名,唤作“水仙操”。
如今琴道衰微,古调不传,世上晓解水仙操诀窍的人决计不超过十个,要论功力精深,华山派的“太虚琴仙”邢复韶定可抡元。
他别出心裁,将这琴师专用的内功施于剑法,如此妙手巧思,识者莫不叹服。
“举世皆知老邢琴剑双绝,殊不知他使琴就是使剑,使剑就是使琴。今人不通律吕,连门道都看不出来,这就是所谓『知音难觅』吧。”吕一航曾听爷爷惋惜地慨叹道。
今日,他居然在邢复韶的关门弟子手上,见到了如假包换的和音中律之剑。
——水仙操后继有人!
吕一航心中一凛,决心也要用出真本事。
他巧施气劲,用自己的剑身缠上了程秋籁的剑身。
程秋籁抽开剑,想摆脱其束缚。
吕一航的剑却保持同样的速度和力道,如水蛭一般黏连上去。
程秋籁往哪里施展招式,吕一航也向着同样的方向运剑,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两人的剑好像被糨糊粘住,紧紧连在一起。
但要是看得仔细一点,吕一航正用剑尖不断画出微小的圆弧,将程秋籁的凌厉剑势往边上导引。
程秋籁感到自己水仙操的真气消散于无形之中,想用力都无从用起。
在太极中,这种靠圆弧卸力的技巧被称为“乱环”。
吕一航将“引进落空”的太极诀窍用在剑上,就像凿开了一道水渠,程秋籁的真气如一条溪流,顺着水渠泄得干干净净。
这还不算完,程秋籁急着使劲,用气浮躁,反而让吕一航逮住了机会。
程秋籁的木剑更加陷入了乱环之中,完全被吕一航的缠丝劲牵住了,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任凭他的真气摆布。
程秋籁根本感应不到手中的这柄剑是什么触感,她的剑想使多大力,想往哪里去,全由吕一航支配。
——我竟控制不住三尺剑了!
在此之前,程秋籁只在之华手上见识过这般神技。
这才是太极剑最恐怖的地方——甚至能操驭对手的佩剑!
她蓦地想起临别前一日,邢复韶师父一大早就把她叫去:“多年以来,我只注重磨练你的琴艺,带你遍访名家,啸歌山林,你却少有机会和同龄人在道场上比一比剑,实乃憾事。你到了瀛洲大学,同学中必定有许多六大剑宗的弟子。今天我教你怎么破他们的招式,好让你碰上了也不吃大亏。”
他时而在纸上绘画,时而用木剑演示,细细拆解了一遍除华山派外其余几派的基本剑法,将破招的技巧倾囊相授,从早晨一直讲了到深夜。
程秋籁暗中掰掰手指,师父讲演完了四个门派的绝技,独缺一派。
“还有武当派呢?”程秋籁问道,“他们的太极剑,是很有名气的。”
她与擅长太极剑的挚友吕之华对练,总是负多胜少,因此格外好奇破解的方法。
“遇到武当的,打不过认输就好了。”邢复韶板起瘦脸,冷哼一声,“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最气恼的就是太极剑,净是些虚把式,摸也摸不到,打也打不着。等到我而立之年后,内功大进,才有与太极一较高下的实力。”
接着,又讥讽道:“现下的你想凭水仙操破掉缠丝劲,跟痴人说梦有甚区别?内功的火候没到,那就是两个字:没门!”
邢复韶讲话一向刻薄,但程秋籁听久了就习惯了,这点程度的挖苦也不觉刺耳,只感到有些失落:我的天资比不上师父,只怕三十多岁了也不够格呢。
吕一航的剑上乱环越变越密,越逼越紧。程秋籁难以挣脱,剑柄被一股强大的螺旋力牵扯着,绞得掌心发疼。她被迫松开了右手。
“咣当!”
程秋籁的木剑砸到了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程秋籁摇摇头,懊丧地拾起剑:“我输啦。”
这是一场完败,只要吕一航用出太极,她连一丁点胜算都找不到。
“要不要……”吕一航“再来第二回合”还没说出口,就被厨房门猛然拉开的吱嘎声打断了。
“你们在干什么?!!”
吕之华怒发冲冠地喝道。
她是听到了响动,才过来一探究竟,一看到两人手上的木剑,就明白了事情的全貌。
她气不打一处来:“家里是比剑的地方吗?地板都要被你们砸出坑来了。要打去体育馆打,没人拦着你们!”
结果,两人被吕之华呵斥了一通,然后被她拉去帮厨作为惩罚。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秋籁只能干些简单的活,所以负责择菜洗菜,刀工火工都由吕一航兄妹来完成。
三人全无默契,互相扯皮推诿,花了近四十分钟,热热闹闹地做出了四菜一汤。
在餐桌上,吕之华抿了口热汤,好奇地看向吕一航:“你不会打赢了籁籁吧。”
程秋籁细声细气地回答:“是他赢啦。”
程秋籁精于琴道,心性温和,比起一般的武者而言,好胜心并不强,但此时她也有些沮丧:我现在不但打不过之华,也打不过一航啦。
水仙操势如流水,会被太极劲轻轻松松地牵着鼻子走。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和太极剑法抗衡呢?
“还好还好,运气好。”吕一航笑呵呵地自谦道。但那股得意劲是藏不住的,假如他屁股后边有根尾巴,那恐怕要翘到天上去了。
吕之华冷冷一笑:“能打赢程秋籁,就说明你的太极比得上那些炼师的弟子了。不去新生杯上扬名立万,甘心在这公寓里头小打小闹?”
“老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吕一航着实吃了一惊。
炼师的本义是对道士的尊称,但在武当派中,唯有武功绝顶的高功才可获称炼师。
偌大个武当山,也只三人而已,相当于副掌门的职位,合称“三大炼师”。
他们的地位如此崇高,绝不会轻易收徒。
就算偶尔露面招收弟子,也只会挑选天赋异禀的零星门人。
掌门或炼师的亲传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属于武当派精英中的精英。
程秋籁也有些诧异,在心底里嘀咕:“之华的意思是,就算在武当山,也只有最拔尖的那批门人才能赢过我。这说的是真话,还是给我留面子?哎,这种事情只有和武当弟子交手过才知道,要是能在新生杯上碰到就好了……”
正巧,程秋籁被吕之华问到了这个问题:“籁籁,你报名新生杯了吗?”
程秋籁强提精神,纤指捋了捋鬓边的长发,露出与往常无异的微笑:“报了。你们俩呢?”
“我们也报了。”吕一航回答。
新生杯是瀛洲大学每年一度的盛事,今年正好是第三十届。
大一新生将会进行一对一的淘汰赛,决出本届之中最强的一人——网文里头的学院,十座有八座会举办类似的比赛吧,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啊。
本来吕一航是不准备报名的,但在电话里,爷爷听说他内功已成,死活都要让他去比试比试。
“新生杯打进四强,大二就能随便挑选专业。”爷爷在大喜之余,不忘叮嘱吕一航,“你如果要进驱魔系,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瀛洲大学大二才开始分专业,其中门槛最高的就是驱魔系。
让吕家兄妹进入驱魔系,似乎是爷爷一生的执念。
爷爷在他们耳边念叨了多年:“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要来念驱魔系啊。”没人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此,他也从没说过理由,难道只是为了孙承祖业吗?
驱魔系是瀛洲大学的王牌专业,每年都吸引世界各地的留学生前来进修。由于驱魔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必然少不了重重考核。
吕一航实在拗不过老人家,就顺他意思,报名了新生杯,但他忍不住心想:四强欸,只有四个人欸。比起打入四强,那些考核反倒容易得多吧。
吕之华也报了名,但她不是奔着保送名额去的。
她是比程秋籁张扬十倍的武痴,总是学些乱七八糟的民间法术和偏门武艺。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开始盼望新生杯,盼望了起码一个暑假。
“能合法合规地打架,这辈子都没几次机会吧。”吕之华端着饭碗,兴致勃勃地说。
“你这么好斗,就拿个好名次呀,别被打趴下了,又来找我哭鼻子。”
吕一航调笑了妹妹两句,接着又对程秋籁露出和煦的微笑:“下次见面,可能就要在擂台上当对手喽。”
“几百号人呢,哪有这么巧的事。”程秋籁没敢正眼瞧他,面色淡然,心脏却怦怦直跳:
要是真这样,该多好。
求你了,老天爷,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吧,一次就够了。
三人享用完午餐,吕之华自告奋勇地去洗碗。吕一航和程秋籁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无聊的话题:
“你只吃了那么一点点米饭,饱了吗?”
“饱了。”
“菜合你胃口吗?”
“味道很棒。”
“那就该多吃一点啊。”
“要节制碳水。”
表情之僵硬,用词之简短,简直像坐在深夜酒吧里的两个硬汉。
直到吕之华洗完碗,一屁股坐到他们之间,氛围才变得融洽起来。
他们开始聊起了大学生活的趣事,聊老师的八卦,聊同学的绯闻,从天南聊到海北,欢声笑语不曾间断。
快要下午三点了,程秋籁准备离开了。她抱着琴匣,站在半开的门口换鞋,吕之华还凑在她的耳边,不知道在讲什么。
吕一航走近她们,也打算换鞋出门:“我也送一下秋籁吧。”
吕之华推着程秋籁的后背,把她推出门去,扭头狠狠地盯了吕一航一眼:“你不许来——”
“好吧好吧,我不来。”吕一航被妹妹的气势震慑得后退两步。
他感觉妹妹的所作所为十分古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我有惹她那么不高兴吗?她今天怎么一直躲着我呢?
走到了无人的楼道中,吕之华捏住程秋籁两只肩膀,噘嘴埋怨道:“先前约上一航去杭州旅游,已经为你创造了绝佳的表白机会,你啊,怎么就怂了呢。”
程秋籁的眼眸像一头受惊的小鹿:“那,那是因为,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也明白,自己对不起之华的一片苦心。
吕之华特意牵线搭桥,才让三人在暑假同去杭州旅行。
可她最后还是退缩了,直至旅行结束各回各家,她都没能向吕一航吐露出多年以来的情愫。
我好喜欢你,我好想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离。
我每天都想着你,我时时刻刻在想着你,我半夜抱着枕头思念的是你,深夜装点我美梦的也是你——真的要这么说出口吗?
一想到这里,程秋籁全然丢掉了大家闺秀的矜持大方,变成了个恋爱中的少女,白皙莹润的脸颊透出了一抹红霞,扭扭捏捏地双手交握。
这也在所难免,程秋籁丝毫不解男女之事,虽已暗恋吕一航六年,但只要回忆起他的面容,仍然会胸口发疼。
吕之华真的很难理解。都已经2022年了,怎么还会有这么纯情的姑娘?
“今天我请你来做客,不是光叫你弹琴的,是让你主动跟一航搭搭话啊。你老是躲躲闪闪的,怎么能给他留下正面的印象呢?”
“对,对不起……”吕之华说得句句在理,程秋籁犹如经受拷问,不敢面对她的视线。
“道什么歉啊,最重要的是行动才对吧。”吕之华直视着挚友的双眼,十足诚恳地说,“你也该表白了吧?大学的女生比高中多几十倍,没准会有其他狐狸精盯上他哟。你再不下手,等到他找到女朋友了,那就为时已晚啦。”
程秋籁脸红得像柿子一样,嗫嚅道:“不,我不敢……”
这就是一切的症结所在了。吕之华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真是的,浪费掉这么多记世纪助攻,完全是籁籁自己的错。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心烦呢?
话说回来,凭什么我要为少男少女的心思发愁啊?
哥哥的表白要我劝进,籁籁的暗恋要我献策。
我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谁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