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4日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大河蟹涂装的波音787平稳落地,耳边传来机组那充斥着三亚口音的英文播报,简直与遮光板外的漫天风雪相映成趣。
大梦初醒,先暗示自己打个哈欠,再用整整五十秒来完成我那Lumia520的开机仪式,等着中国移动毕恭毕敬地欢迎我。
正在此时,我感到有人戳了我右臂一下,原来是右侧座位那个11小时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的小姑娘。
此刻的她,把目光压在澹粉色的棒球帽檐下,正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似有所求。
“大叔,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的安全带打不开了。”
我默默咀嚼着大叔一词,决心取完托运行李后,先去洗手间剃个须。
当然,女性的要求是不能断然拒绝的,更何况是旅途中遇到的美少女。
虽然我一向不喜欢扎马尾的女学生,但这姑娘长相甜美,青涩的气质反而恰到好处。
我不顾飞机还在减速滑行的事实,亲自弯下腰去解决她的安全带问题,顺便检查下她的皮靴和棉袜的透气性。
经过整夜的飞行,想必已有了些味道。
只是吸气也不能太明显,在飞行中倒还无所谓,一旦落地了,就必须考虑中国法律的尊严。
解开安全带的时间不到十秒,对采样而言已然足够了。
仔细品来,却只有澹澹的茉莉味,这姑娘中途应该补喷了香水。
也罢,我有些失望地帮她解开了安全带,不忘起身给她一个好人式微笑:“这样就好了。”
“谢谢大叔!”
她的脸上挂着有些羞涩的微笑,十分礼貌地对我补刀。
看着她彬彬有礼甚至有些胆怯的样子,我彻底失去了尬聊两句然后加她微信的欲望。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大伯挂在嘴边的句式。
看来,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
从机场拖着两个27英寸行李箱出来,冷风吹得脸隐隐作痛,我开始后悔上周没去参加游行---就算要被催泪弹喷一脸,可能还要挂彩,至少还能骗到一个面罩,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惨。
说好的冬日暖阳无影无踪,亏我还下载了满是广告的故乡天气app。
我心心念念的故乡,竟以这种别致的方式欢迎我归来,真不知是我最近特别点背,还是因为等下要来接我的女人是个稀世祥瑞。
沉浸在关于时间和命运的思考中太久,我的精神彷佛已经与漫天风雪容为一体,以致于没听到身后有车拼命地冲我鸣笛,声音由远及近。
当我回过头时,那辆饱经风霜的黑色GLC43已然不再作声,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已冲到我面前了。
“军棋---你,是不是,聋?”
一身米色风衣的高大女人,怒气冲冲地横在我面前,朱唇微启,杏眼含嗔,温暖的白气从红围巾下不断地散逸而出。
金属拉杆发出两声哀嚎,行李箱齐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为了证明我不聋,我努力地抱住了面前的女人,贪婪地吸收着她无穷无尽的热量。
不同于幼稚的飞蛾扑火,她可是我永明不灭的太阳。
“死军棋你放开我---你身上冷死了!”
姐姐低声抱怨着,却丝毫没有推开我的意思,只是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替我整理落满雪花的围巾。
久违了,我的故乡。
坐在副驾驶位上,我习惯性地拉下遮阳板,想照一下自己的状态,却发现化妆镜被贴上了两道封条,样子十分滑稽。
“这是什么意思,自见者不明?是不是到了年底,你们文学圈又有新讲究了?”
我指着那封条,不解地看着姐姐。
还好,我在离开机场前,已经整理过了仪容仪表,想必现在看起来也并不狼狈。
姐姐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只是无声地一笑:“贴上封条,是免得你一直照自己,全然忘了理我。毕竟有了化妆镜,你能和自己玩上一整天---现在没得照了,就先委屈你看看我吧。”
我哭笑不得地收回遮阳板,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女人。
几年不见,一向骨感的姐姐身材竟已经有些微圆了。
尽管肉还没长到脸上,却也没长到胸上---放个水的话勉强算是C。
但是我已经能依稀看到小腹的轮廓,她当年可是以马甲线自夸呢。
原本纤长的大腿,现在也变得更有质感了,可她还没放弃过膝长靴,顽强地用肉体测试其弹性限度,任由腿上的脂肪在漆黑的高筒棉袜里紧绷着。
总而言之,应该是外卖吃得太多了。
“我说,我让你看的是脸。”
姐姐有些不爽地扬起眉毛,似乎发现了我的关注点。
“你的脸都刻在我心里了,再怎么看都不会变。”
我的回答并不敷衍,还是换来了她的白眼。
不同于量产的网红锥子脸,姐姐的脸辨识度极高。
她的下巴足够圆润,与修长的玉颈相得益彰。
亦不同于我的薄唇,姐姐的唇极为厚实,红润而鲜艳,几乎从不需要口红,便足以支持在任何时间任何光照条件下的八齿微笑。
她常抱怨自己鼻梁不够挺,引以为白璧微瑕,但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
当然,最迷人的还是她那双眼睛,黑亮的让人不敢直视;还有她那引以为傲的睫毛,足以支撑起数片雪花。
对她而言,描眉与眼线都是画蛇添足,因为上苍对她已经足够溺爱了。
下飞机前正好看了太平轮,现在再来回顾姐姐那张脸,可以推定,那是介于俞飞鸿和长泽雅美之间,漫长功率谱中的一个极大值。
这种有物化女性之嫌的频谱分析,当然不是我原创的。
前女友有次提到,我的侧颜有几分像陆毅,而细看之下却神似胡美丽,还为我划出了带宽。
总而言之,她是想说我不像个直男。
弄得我一度怀疑她偷用了我的游戏本,把里面的剪辑素材当成GV看了。
凭良心说,虽然经常和她研究strapon的玩法,偶尔也被她插得说不出话来,我自认为还是标准异性恋。
“看够了没有,超过三分半就要计费了。”
姐姐开始减速,显然是看到了收费站前漫长的车队。
看着收费站前夹道欢迎的两排十轮大卡,我顿时有了一种检阅人民军队的错觉,直到前面的那辆比亚迪再也不动了,我才把高举的左手放了下来。
虽然车里足够温暖,但这样虚度时光多少还是有点恼人,毕竟值得我等的,只有姐姐而已。
而现在她就在身边,看着车窗外的大雪,陪我一起默默吸着外循环带进来的尾气。
“我说天歌,难道每年年底都这么堵么?还有,大伯怎么没考虑去办个ETC?”
我有点不耐烦地切掉了深情款款的Rightherewaiting,结果下一首却是Theendoftheroad---尽管你我已到路的尽头,可我就是不放你走。
呵,又一首收费站之歌。
“没有啊,往年都畅通的很,有没有ETC区别不大的。只是今年你回来了,就堵的根本走不动车。究其原因,可能你是个百年一见的祥瑞吧。”
姐姐兜着唇角,冲着我贱兮兮地一笑,“还有,你我都是大人了,以后不许再叫我天歌了。”
姐姐本名叫项璃,可我一直喜欢叫她天歌。
论历史渊源,项天歌这个外号可比项军棋要早的多---诚然都怪骆宾王的打油诗,再配上小学课本里魔性的插图,导致全班学生齐颂咏鹅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姐姐,项天歌这个外号便在哄笑声中愉快地诞生了。
历史证明,给女人起外号的是会有代价的。
此后每次古诗默写,总有同学写成“曲向项天歌”,只有姐姐一个人百战百胜,顺利当上语文课代表。
此后,她便朝着中文系的方向滚滚而去了。
相比之下,我的外号就没那么风雅了。
项琦与象棋本就同音,难免会有误伤。
直到初中,征求了爸妈的意见后,我决定为自己取个正常些的名字。
中二少年都喜欢打打杀杀的通俗历史读物,我那时正在看明朝那些事儿,于是就假冒大明宗室,按照木火土金水的顺序,改名项钧琦---反正老爸的名字中带有土字旁。
本来一盘象棋已经够热闹了,现在又添了一副军棋,这下我名字的可玩度更高了。
一到自习时间,我就被教室最后排的同学们下来下去,忙的不亦乐乎。
这两个外号,搅得青春期的我烦躁不堪,天天沉浸在“司令”
和“工兵”的起哄声里,以致于我现在看见任何棋盘,都想要掀了它。
“又在胡思乱想了吧?”
姐姐轻敲了下我的头,有些忧心地看着我,看来是我把沉思都写在脸上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反而闷闷不乐了。一个外号而已,想叫就叫吧,我又不在意。还是……此之谓近乡情怯?”
“倒也没有,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连忙补上一个没心没肺的尬笑,免得让姐姐不好受,“离开这里时还是个熊孩子,现在已经是大叔了。好在姐姐容颜依旧,还是那么美,让我觉的故乡还有几分熟悉。未老莫还乡……”
“胡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你把项家的祖训置于何地?”
姐姐虽然还在和我逞辩,语气却欢快了很多,眼眸中流转着得意的光芒。
“还有啊,那些对付小女生的低级话术,就别拿来套路你姐了,也不嫌幼稚。”
话虽如此,她的表情分明是十分受用的。
可这也能算套路么,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充其量是礼节性的奉承罢了。
“对了,说到套路,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不幸的是,姐姐还是把话题引向了令人沉默的方向。
“分了。”
我故作潇洒地把头一扬,留给她一个胡茬密布的下巴,“分得干干净净,再无聊系。”
姐姐不屑地切了一声,对我轻浮的造型嗤之以鼻:“你说得这么轻巧,看来原本也没什么感情。趁早分了也好,省得祸害人家小姑娘。”
“恋爱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缘尽则止,不合适当然要分开,又怎么会是祸害呢?为了所谓责任感,而强行在一起,不过是伤害彼此。我在适当的时候结束感情,才是负责任的表现。”
姐姐似乎想起了什么,脸沉了下来。
“而且,实事求是地说,我的前女友好评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远高于中国失婚男青年的平均水平。”
姐姐单身多年,我也实在怕她心理变态,故有必要用数据来维护的形象。
“什么实事求是,还百分之七十五,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姐姐气得猛捶了一下方向盘,石破天惊的怒吼响彻高架桥。
春雷动蛰,前面的比亚迪吓得赶紧往前蹭了一下,它那一身脆皮,就算是低端的假SUV,也是断然惹不起的。
学中文的最痛恨各种数据,我后悔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意识到自身失态的姐姐,澹定地梳理了一下黑亮的鬓发,丰腴的双臂交于胸前,仰首看着车顶,等着我给她台阶下。
于是,我识相地打开背包,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瓶DIORSauvage100ml,双手郑重地将其捧过头顶,等待姐姐居高临下地验收贡品。
“项琦方才口出不逊,以下犯上,请姐姐降罪。”
我深知,她这么多年就爱看那些脑残古装剧,于是干脆收起无关紧要的羞耻心,陪她玩上一阵角色扮演。
但是严格来说,这桥段实在是没有逻辑可言---明明是我被动分手,况且她连我前女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降得着罪么……“切,又是从机场免税店买的吧?这种万金油礼物,一看就是专门煳弄外宾的。是不是想着,谁来接你就送给谁,只不过接你的人刚好是我?”
姐姐接过香水盒,都没打开看,直接反手扔进后座,态度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反而愈发地强硬。
小包装就是拿不出手,前女友诚不我欺。
一声长叹,我只好拆开精心准备许久的礼盒,撕掉做工精美的内包装,再小心翼翼地取出黑色的GucciZumi迷你款,交到姐姐温热的手上。
“本来想到家后再给你的。新年快乐,天歌。”
“嗯。你也是。”
姐姐头也不抬,只顾着怜爱地抚摸那崭新的皮包,用食指来回玩弄那刺眼的金属logo。
这副神情,若是被那个街头画家捕捉到,大概又会是一幅SistineMadonna。
实在不想承认,我被这女人套路了。
带着一身寒气跟姐姐回到家,伯父伯母已经在客厅久候了。
几年不见,大伯越发的干瘦了,还蓄起了几缕长髯,颇有些仙风道骨,全不似那些饱食终日的老干部。
看着大伯的样子,我想他大概也是退休生活太闲了,怕是要找个民国剧组演林长民。
伯母则还是老样子,她比大伯高大壮实得多,脸上总是笑嘻嘻的。
老两口的巨幅结婚照还挂在墙上,伯母年轻时极像蒋英,据说也颇通文艺,却安于在故乡小城度过半生,做了二十年工会主席。
作为二老真爱的结晶,姐姐完美地继承伯母的身材,踩上高跟鞋接近一米八,迎面走来时让我都觉得有压迫感。
“小琦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大伯关心地握着我的手,眼神中满是老党员特有的热忱,“回来了就好,现在国家正需要你们这些青年才俊。为人民造自己的芯片,自己的大飞机,自己的航母,打破美帝封锁才能实现大国崛起……”
“爸,小琦是学环境工程的,您说的那些东西,他一样都不会。”
姐姐翘着腿,一边心不在焉地玩手机,一边往嘴里塞果脯。
那一刻,我真希望不要有人劝阻她,让她就这么一路胖下去。
“环境专家,也是国家需要的高级人才!”
大伯不满地瞪了姐姐一眼,“你看三北防护林坚持了这么多年,如今卓有成效,黄土高坡上已经---”
“唉,今天新闻联播又加时了,人家还想看天气呢。”
姐姐浅笑一声,宣布自己清场完毕,不顾形象地用纸巾揩了下嘴,又开始解决酸奶。
“大伯,我是做水处理的,恐怕对国家做不了那么大贡献,”
我扶正了眼镜,尽可能地做出一副谦虚之态,“至于故乡的污水治理工程,我倒是可以胜任。回国前我就在查资料和建模,大概---”
“这样也好,现在愿意留在小城市,踏踏实实为人民做事的年轻人也不多了。”
大伯赞许地点了点头,满是欣赏的眼神,“我就不喜欢那种人,因为故乡是五线城市,就拼命地往外跑,恨不得把全家户口都迁走。长此以往,怎么能实现共同富裕呢?”
话说至此,我当然没法和大伯说我准备去魔都求职的计划了。
可我又不爱敷衍,只好继续正襟危坐,静静听大伯讲解时局,不时点头思考。
幸好,伯母端着果盘袅袅亭亭地飘过来,宛如一块造型绝美的铅版,横在了我和大伯之间,总算是把新闻联播里源源不断的正能量给屏蔽掉了。
“小琦难得回来一次,你就拉着人家说这些。”
伯母心疼地看着我,把果盘递到面前,“来,先吃点水果。你一个人在外多年,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哎,身体瘦了那么多,回头你爸妈看见了,该多心疼啊……”
啪的一声,姐姐把空酸奶盒捏得变形了。
“伯母您多虑了,他们忙着修基站,实在是没时间看我。还是等到年后,我去看他们吧。”
等年后真去肯尼亚?还是算了吧,我又不爱逛动物园。
爸妈在第三世界乐不思蜀,何况我又不是学土木的,才不去给他们添乱呢。
上次开视频时,还一个劲地问我女朋友去哪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这要是见了面,我该怎么说?
可伯母大概是被我的孝心感动了,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继续关心:“还有啊,小琦你也到结婚的年龄了,和伯母说说,有没有合适的小姑娘?你奶奶可是总念叨着,想看到小琦成家的那一天。”
“那奶奶可有的等了,”
姐姐又开始插嘴,她手里的酸奶盒已然遭到了降维打击,“众所周知,我们琦少看谁都合适,只是人家看他不合适。”
“小璃,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
大伯刚才被换了频道,犹如自慰到一半时手机没电了,正没地方撒火,“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也没谈过一个合适的男朋友,安排相亲你也不去!眼看就是老姑娘了,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结婚生子---有的都二胎了!你自己一点也不上心,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我和你妈为这些事烦心---”
完了,姐姐面无表情地从沙发里站起来了。
“我早说过,我是独身主义者,不需要丈夫。当代婚姻那么功利,妻子像宠物一样依附于丈夫,处在绝对的弱势,有什么可羡慕的?再说,户口落在这鬼地方,本来就权限低,我才不想找个人来管我呢。”
姐姐说着,已经把风衣穿好了。
“胡说,女孩子不结婚怎么行,以后爸妈都不在了,还有谁能照顾你一辈子?”
大伯反驳到。
“我---”
我自告奋勇的报名声,被父女俩越发激烈的争吵盖过去了。
伯母夹在中间,一会劝伯父吃水果,一会劝姐姐吃水果,她深知,吵架时把嘴堵上就好了。
“我不吃我不吃,你们刚才还在嫌我胖,现在又来钓鱼。”
姐姐没头没脑地撒着火,伯母一头雾水。
“算了,跟你们这些前朝文物就是没法沟通。今天要不是小琦一定要来看你们,我都不想回来。”
姐姐围好了红围巾,走到门口穿鞋,“还是老规矩,你们享受二人世界,我回那边住。车留给你们,我打的过去,反正明天限号。”
伯父明显到了临界态,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任性!一个人在外面住有什么好?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每天饭也不做,不上班时也是一天三顿外卖---”
贴着熊猫logo的防盗门,发出一声清脆的口哨,把新时代的林长民挡在了人间四月天的光芒之外,为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划上了休止符。
我有些尴尬地望向大伯,轻声试探着:“大伯,我是不是应该去陪姐姐?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出门怕也不合适。”
“你不用去!她那是被惯坏了,说她两句就受不了。你现在去追她,又让她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让她一个人待几天就好了。”
大伯嘴上这么说,注意力却一直在门外,明显在听姐姐远去的脚步声。
“小琦,别听他胡说,你快去吧。”
还是伯母直爽,把车钥匙交到我手里,冲我一点头,“大晚上的,你们慢点开。明天中午记得回家吃饭。”
“好,那我这就去,你们早些歇息吧。”
没时间表达对伯母的崇敬,我用三十秒穿好了全身衣物,带着一身暖意出门了,希望姐姐还没走远。
想飞。
飞奔到电梯口,幽暗的灯光下,姐姐倚在雪白的墙壁上,一头乌黑的披肩发遮住了半张脸,红围巾随意地飘在胸前。
一霎那我还以为自己走错片场了,反复提醒自己,莲蓬鬼话那是在隔壁。
“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我靠近姐姐,闻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心不在焉地摆弄她的围巾。
“不过是找个借口,赶快熘出来罢了。”
姐姐妩媚地浅笑着,眼中满是计谋得逞的得意,“夜还这么长,就算你不需要调整时差,我也不忍心让你听一晚新闻联播啊。不过呢,我爸也就是唠叨两句,他也不知道用别的方法来表达关心了。可要是让我妈和你聊上十五分钟,她一准给你安排上相亲,女方队伍要一直到排到年后。”
真欣慰,果然还是姐姐最疼我。
“所以我们去哪?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夜店还在不在。”
不过我一向不爱泡夜店,在国外也只有万不得已时,才和同事去敷衍一下。
光线还在其次,主要是受不了电音。
“还夜店,你离开故乡那年还没到十八岁呢。”
姐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年轻人还是健康点,我们随便找个商K吧。琦少不一直自称是音乐社的核心么?让我也见识下你的实力。”
“哪有,再说我一直是搞器乐的……”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我真的很想听姐姐的声音。
“先说好了哈,我好多年没听过国内的流行歌曲了,尤其是那些家禽养殖类的,我一概不会。”
“家禽?”
“啊,就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那些,什么冲鸭,什么鸡你太美,什么鹅鹅鹅,曲项……”
“滚!”
姐姐一脚踢在我膝盖上,从我手里抢过车钥匙,留给我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我揉着膝盖追上去,打开车门,发现姐姐已经占住了副驾驶。
五线城市没什么夜生活,加上今天的大雪,不到九点,街上就安安静静了,倒让我想起了人在国外的日子。
尽管有语音导航,我还是不敢开得太快---故乡这些年其实没什么变化,道路还是一样的横平竖直,但是我还是不太习惯靠右行驶。
“小琦,你的车技真是……太让我替你捉急了。”
姐姐把副驾驶位放平,懒洋洋地吹着暖风,“一看就是刚从驾校出来,新手上路。对了,你和前女友出去玩,从来不肯亲自开车吧?”
“哪有,我只是不太适应而已……还有,不要提前女友。”
我紧张地盯着前方,有一段路没有路灯。
“哟,还不让提了,”
姐姐来了兴致,一下子坐了起来,“继续上午的话题,你们俩为什么分手了?”
“还不是因为异国恋不现实,一拍两散。我明确告知她,我要回国了。而她还在读博,一个人在那边太难了,实在是等不起的。”
我不耐烦地敷衍着姐姐,打开了雾灯,“也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里一连哭了四个小时,非要见我不可---吓得我推掉一切事情,买了隔天的机票。遇上罢工,才不得不加钱改签到了昨天。”
不过,改签倒是不算什经济损失。
毕竟分手之后,所有东西都没来得及收,一起买的家具全都送给前女友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和爱过的女人纠缠不清。
姐姐一时语塞,不再作声。
“小琦……我没想到是这样……”
姐姐有些羞怯地低着头,躲避着我的目光,“当时我从单位离职,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可爸妈都不理解我,我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倾诉了,所以才……没想到会这样。”
“天歌你不要难过,我从来没有怨你的意思。”
我被姐姐从小欺负到大,从没见过她这样,也觉得很慌乱,“其实我知道,这些年你挺不容易的,除了伯父伯母,也没有人能在身边照顾你。还有很多话,你也不能对他们说。现在既然我回来了,就要一直陪着你。”
“不,过几天你就回去吧,”
姐姐摇了摇头,闪着晶莹的泪眼,“你能回来见我一面,我就很知足了。可我也不能一直霸占着你,你还年轻,有值得自己奋斗的东西。就像我爸描述的那样,小地方留不住人的。我……已经没什么可追求的了,既不喜欢这里,也不想离开这里。可你……。”
“我只想陪着你。不管在哪里,我都有谋生的手段,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姐姐。”
我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将一包纸巾递给她。
“再说,那边我也回不去了。转正不到一年就辞职,任哪个公司也不会再聘用我这个讨厌的外国人了,而我又不想改行去做互联网。再说,那边所有的账号我都还没注销,下次入境,信用记录能不能通过都成问题。反正,我不会再回去了。”
“这么说,你就算是被我……逼上梁山了?”
姐姐的声音很轻,几乎难以捕捉。
“不,是我主动缴纳投名状的。国外再好,终究没有姐姐和我在一起。故乡再小,至少在这里能踏踏实实地陪你生活。”
我轻松地笑了笑,前面的路段有了路灯,又是一片光明了。
“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只要你开心就足够了。我这行收入不高,而且我刚毕业不久,年入还达不到40k的。不过扣除日常花销,我多少还攒下来24万。这几个月呢,我打算先带着你四处旅游,深度放松下自己,不去想那些讨厌的事情。等钱花光了,我就去自来水厂上班。”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声。
“你愿意的话呢,就陪我去应聘个文秘,帮我写写稿件。每天一起通勤,过有规律的生活;不愿意的话,你就在家给我做饭,我可不想天天吃外卖。”
“你若是不喜欢现在住的地方,又不想麻烦伯父他们,那我们干脆就去新区买个六加一,没车库就骑单车好了。”
做着不着边际的规划,憧憬和姐姐在一起的生活,我的心情也变好了很多,“到时候,让我爸给我出个首付,他现在攒着一把闲钱想换车,与其在非洲大草原炫富,还不如---”
“停车。”
姐姐突然打断了我。
不知什么情况,我一个急刹车差点刮到绿化带。
我转过头,刚想问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却直接扑到了我怀里,像受伤的小狗一样不住地颤抖着,用湿热的面颊蹭着我的胸膛。
“幸好。我还有你。”
姐姐用手环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我有些心疼地轻抚她的后背,任由她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用最原始的方法安抚姐姐的情绪。
姐姐自幼便以才思自矜,一向自视甚高,却在各种大考中屡屡失手,实有些李广难封的意味。
最初考研不成,又不肯服从调剂,从此她断了去大学任教的念头,索性在伯父的指导下一心准备国考。
中文系出身的姐姐,申论再怎么天花乱坠,行测终究还是短板,历经二战才最终上岸,入职时已经二十五岁了。
彼时,我刚刚做完第一个重金属检测项目,已经在水务公司成功转正,开始准备和前女友筹划结婚的事情了。
进入机关后,姐姐在宣传部门,每日处理没有灵魂的文字已然够烦了,还要面对科室里油腻不堪的中年同事,简直不胜其扰。
不到两个月,刚直的姐姐就把领导和同事得罪了一遍,半年后被借调到了县城。
姐姐一气之下辞职,愉快地做起了尼特族。
为了上班而租的房子也没退掉,姐姐过着单身生活,还不用每天听伯父伯母唠叨。
这些委屈,她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她深知没有人会理解她,路人只会把仕途失败归结于性格缺陷。
只有隔着万里之外的我,见证过她曾经多么优秀,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是个骄傲的女人。
其实从她大三那年起,我就有点担心她的状态,一向乐观的姐姐,不知为何突然抑郁了很长时间,和她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也与她分手了。
从那以后,她一直保持单身,并且将自己拒绝各种相亲的行为上升到了理论层面---自然,再没有人能与她分担喜怒哀乐,能在她需要时挺身而出。
成为公务员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与周围的一切对抗,却没有任何后援。
她像个孤独的战士,在与看不见的东西作战。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及时的作出反应。
我自欺地相信,姐姐是个足够强大的女人,却让她一再受到毫无价值的伤害。
我在国外有着充裕的时间,却宁愿和女朋友虚度时光,也没有关心真正需要我的人。
凡此种种,令我羞愧难当。
我想保护姐姐。
我应该保护姐姐。
良久,怀中的姐姐终于扬起了头,湿润的俏脸上恢复了往昔灿烂夺目的笑容,只是嗓音有点沙哑:“都怪你,把我弄哭了。还没开场嗓子就哑了,你说怎么办呐?”
“那就假唱呗,又不是不插电的场……”
“要不明天再去吧,我们回家下军棋好不好?”
姐姐俏皮地一笑,“象棋也行,我那个红木棋盘特别大,掀起来可过瘾了~”
“我不。”
我木这脸关了双闪,继续此前的导航。
事实证明,姐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事前从不做任何规划。
到了城里唯一说的过去的商K,结果连中包都没有了。
我索性开了豪华包,外带十二瓶喜力,喝不完冲洗手池。
“我说,你可真是和国内脱节了。”
姐姐挽着我的右臂,轻声埋怨着,“这又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地方,你有那钱不如买张高铁票,去魔都折腾。”
“姐姐还在故乡,我怎么舍得去别的地方呢。”
我在她的鼻上轻刮了一下,气氛陡然暧昧起来了。
“呵,说的好听。你去开场吧,先说好哈,今晚不许唱任何英文歌。”
早就听伯母说过,姐姐考研挂在英语上,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既如此,我便点了故乡。
不得不说,不论中文系的毕业生承认与否,音乐的感染力就是比文学高一个维度。
任何形式的创作,都需要消耗巨大的激情。
古典诗词也好,现代散文也好,音韵之美只需要校对波形;而音乐则不同,优秀的旋律对频率要求极高,更需要创作者的布局能力。
因而,如果说作家只需要欲求不满,那么作曲家则多半亢进,否则根本不足以支撑创作时的消耗。
-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
最新找回唱到这句,我情不自禁地面向姐姐,我才不想承认,但我就是在渴求她的回应。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所谓的思乡之情,终究是要落实到人的---故乡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只要有姐姐在,就值得我抛弃一切留在这里。
姐姐连开了两瓶啤酒后,把身体横在沙发里,醉眼微阖,看不出她瞳中的情感。
长靴随意地倒在地面上,她将丰腴的双腿蜷缩于身前。
刚才还随着音乐摇晃的身躯,因我的目光而陷入静止。
-那是你,温柔如水。
“开场就这么煽情,让我怎么往下接呢?”
姐姐坐着身子,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旋律,“还是来首欢快点的情歌吧,我要结局皆大欢喜的,适合情侣之间对唱的那种。”
“这就是故意难为我了,我都好多年不和人对唱了。”
我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等着姐姐钦定。
“切,说得像真的一样。既然如此,那我来点好了---嗯,广岛之恋。”
“算了吧,现在连东海的海水都不能放心养鱼了,你还要去濑户内海,要用肉身吸收放射性物质么?”
再说了,又不是找不到温暖干净的海域,我随手一翻,就选中了珊瑚海。
“就你话多,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姐姐撇着嘴拿起话筒,轻轻拍了拍沙发,示意我坐过去。
自然而然地,我和姐姐依偎在一起,唱着中学时代的回忆,时而对视着彼此。
这种无病呻吟的情歌,竟然也能让我和姐姐万分感慨,甚至开始讨论,海鸟是否不该与鱼相爱,留在岸上看沙凋不好么。
看来,人老了确实会变得多愁善感。
十几首歌过后,姐姐自然而然地把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揽着我时而笑时而流泪,不时用小腿蹭到我的身体,棉袜的触感与澹薄的体香反复检测着我的韧性。
我感受着她炽热的吐息,看着她愈发迷离的表情,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更糟的是,我很清楚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一切失控前,我果断地站起身,递给姐姐一杯茶水。
“天歌,你累了。让我来收尾,然后就回家吧。”
姐姐脸上的落寞转瞬即使,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她接过茶水呷了一口,澹然一笑:“好啊,那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趁着今晚,把你想对我说的话说完吧。”
深呼吸,把已经上脑的性冲动强压下去。
非如此,不能让我还原对姐姐的真实感受,无关男女之间的欲望,只有此生初见她时迸发的情感。
-在熟悉的异乡我将自己一年年流放。
-穿过鲜花,越过荆棘,只为自由之地。
-在欲望的都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
-洁白如一道喜乐的光芒,将我心照亮。
“-想带上你私奔!”
与我同步,姐姐的哭腔在身后响起,可我却不敢回头看她,怕我藏不眼角滑落的泪水。
都已经是大叔了,真是难堪。
姐姐的委屈与不甘,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我真想带她逃离这个令她心碎的地方,跑到一个没人知道我们过去的地方,按照童年碎片化的妄想来认真生活,把一点点被剥夺的任性再寻回来。
可我不能。
任何一个从天而降的男人,都可以带着她,私奔到被世界的恶意遗忘的地方。
唯有我,这世间最爱姐姐的我,却没有这样的权利。
我愿意包容她过去的一切,却不能向她许诺一个可期的未来。
我自以为洒脱地抛弃了可以抛弃的一切,横渡半个世界回到她身边,却不足以改变世界运行的规则。
由此而产生的一瞬的感动,岂能替代作为女人一世的幸福?我真想和她在一起。
可我,偏偏是她弟弟。
心爱之人就在身后等着我,我却不能回身抱住她。
巨大的悲怆令我口不能言,木然握着话筒,任由包厢里反复回荡着“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
倒是姐姐及时恢复了冷静,很快就穿戴整齐,把没喝完的啤酒通通倒进了洗手间。
“小琦,我们走吧。”
姐姐凑上来,为我戴好围巾,又自然而然地挽上我的手。
“好。”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把此前拟好的腹稿通通删除,麻木地跟着姐姐的方向拖动身躯。
走到前台拐角处,一不留神,和迎面过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对面的被撞退了好几步,我倒是没事,身旁的姐姐似乎被吓了一跳。
“天歌,你没事吧?”
姐姐定了定神,冲我微微点头。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急了,刚才没有看到---”
面前烫着爆炸头的小姑娘语无伦次,一边后退一边向我们道歉,衣服上的金属链条胡乱抖动着,样子十分滑稽,令我不禁莞尔。
“没关系的,刚才也是我们没留神。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突然冲我一笑,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哎,原来是你啊,大叔!”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嘻哈风女孩,才从浓厚的粉底和眼影之下,滤出一张似曾相识的俏脸来:这就是飞机上让我解安全带的小姑娘。
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彷佛删号重练了一样,太戏剧性了。
“你变化真大,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我强忍住笑意,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今天一到家就收到导师的邮件,人家的论文通过了呢……”
姑娘揉着肩膀,那副沾沾自喜的表情可爱极了,“不过呢,大叔你也变帅了不少,我也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认出你来……”
看来和姐姐在一起,人的气色都会变好。
“你们……认识?”
姐姐疑惑地看着我。
“严格来说,只算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啊,阿姨好!”
这姑娘这才看到,姐姐还站在旁边,连忙礼貌地鞠了一躬,“阿姨你真的好漂亮啊,你是他的女朋友吧?”
“我不是。”
姐姐眉棱骨微微一动,转身从我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你们聊,我先去取车。”
不等我阻止她,姐姐就踏着微醉的舞步离开了,电梯门合上的刹那,她那怨毒的目光扫得我浑身一紧。
面前的小姑娘没有意识到,她刚刚对漂亮阿姨造成了精神暴击,具体的伤害数值,却要由我来用身体测算了。
细聊之下,小姑娘还是蛮优秀的,不到22岁就硕士毕业了,准备年后回去读博。
在故乡这种小地方,能拿到出国项目的人屈指可数,何况她年纪还这么小。
若不是姐姐还在等我,我倒是想去她的包厢再返个场。
“那就这样,大叔你快点去吧,要不阿姨该着急了呢。”
加过微信,她开始催促我了。
看来这孩子也不是完全不懂事,那她刚才就是故意的。
“好,后会有期。”
我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叫住她,“还有,别再叫我大叔了,我叫---”
“嗯?”
算了,要是我把名字告诉她,肯定要被玩坏。
于是我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挥挥手上了电梯。
开门上车,才发现姐姐把我的行李箱打开了,从里面掏出两瓶酒,正躺在副驾驶上自斟自饮。
她把脚搭在安全气囊上,空调暖风不住地吹,整个车厢里都是她的味道,混杂着浓郁的酒气。
看来阿姨确是不能乱叫的,这回姐姐是真的生气了。
更糟的是,姐姐似乎分不清葡萄酒和白兰地的区别,中文系喝酒果然从来不看读数。
只见她左手一瓶Bourgogne,右手一瓶Armagnac,觥筹交错之间,百年战争就要开打了。
“姐姐……那个……”
我看着满脸通红的姐姐,谨慎地提出建议,“白兰地比较烈,实在喝不惯的话,可以兑点咖啡或者红茶,倒也不算暴殄天物……”
姐姐把身体向后一仰,又做出招牌式的双臂交叉防御姿态,对我翻起了白眼:“阿姨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用不着你个臭弟弟来指导我---话说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弃我土鳖?”
“怎么会呢,”
如果说刚才我还有点畏缩的话,此刻我已经急不择言了,心中只剩下对姐姐的担心,“一次喝这么多纯的,会伤害身体的。现在停下还来得及,明天最多有点头晕。再说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只会心疼你,怜惜你……”
姐姐不为所动,继续给自己补充着燃料,一边倒酒一边嘲弄我:“呵,这套说辞真是熟练,对付商K里随机出现的小公主,怕也是这一套吧?”
“我是清白的,平时才不去那些风化场所。还有,刚才那孩子是我在飞机上遇到的,正经的工科硕士,才不是公主呢。”
我骄傲地挺起了胸,要是有和姐姐同款的红围巾,早就飘起来了。
“你们这些男人啊,嘴上说的一概不能信。只消一两个小姑娘,立刻就能让你们原形毕露。”
“什么叫我们这些男人,每个人生来独一无二。我可不想和任何人归为一类。”
我有点不满的收走了她的酒杯,任由她冲着我张牙舞爪地胡闹,“把你租房地址告诉我,我好开导航。”
“我偏不,你自己猜吧。反正就在江边那一带,总共也没几条街。”
姐姐转别了脸,对着车窗不住地喷着温热的酒气。
“那没办法了,我只能就近找个快捷酒店了。”
我说着,开始在高德地图上熟练地找七天。
“不去。每次去快捷酒店都没好事,烦死了。”
姐姐把脱下来的大衣卷成一团,不爽地抱着它。
“每次?”
我心下一沉,没想到姐姐还有这习惯,“别告诉我,你是去酒店用wifi上网的。”
“废话,我当然是去一夜情的。俗称约炮。”
姐姐头也不抬,大大方方地吐露着自己的秘密,“我又没个男朋友,有性需求也不能总忍着吧。”
“真看不出来,我心爱的天歌还有这种爱好,”
我酸熘熘地讽刺着,再看姐姐的身体时,已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我在国外浪荡了那么多年,都没正经地约过一次,现在想来实在是遗憾。”
“切,我换炮友都没有你换女朋友频繁,你有什么可自豪的?”
姐姐虽然有了几分醉意,可还是听出来我语带讥讽,不满地在我脸上捏了一下。
“那你讲一下,约过几次?”
我的好奇心被她挑动起来了,“你先说,你说完我再说我女朋友的事。”
姐姐冲我伸出三个手指,面带厌恶地絮叨起来:“第一次是个矮胖猥琐的企业高管,我是被他的自拍骗到了宾馆门口,一看到本人我就没欲望了,连晚饭都没吃,直接打的回家。第二次是个程序员,长得还是蛮帅的,可惜口味太重,非让我把他绑起来再做。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手工课,用了二十分钟都没绑好,他就不耐烦了,干脆自己去浴室里自慰了。”
“那,第三次呢?”
憋笑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我努力地咬着下唇,尽可能不让自己失态。
“第三次是个在校的大学生,长得特别像你,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爱上了。”
姐姐丝毫不理会我的反应,满眼都是怜惜,顿时让我嫉妒的无以复加,“躺下之后,他告诉我他还是处男,什么都不会---我亲自给他戴上套,坐到他身上引导他,总算成功了。结果插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射出来了,然后就开始哭。我还得一边哄着他一边拿纸擦,安慰他男人第一次都很快。最后,我像个阿姨一样,从背后抱着他,陪他聊了一下午。”
“唉,约炮的男人还真是靠不住。还好我没约过,忠贞可靠。”
我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所以,从那以后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我真的不需要男人。一直到现在,我,我已经整整三年没和人做过爱了。”
姐姐说着说着,不禁黯自神伤。
“我若是长得黑矮丑平也就罢了,可我毕竟也是提名过系花的合法候选人,那些绿茶婊心机婊整容婊都有温柔的男朋友,偏偏我被剩下了,我----”
“不对啊,天歌你大一时不是有个男朋友么?后来为什么会分手,你也从没说过。”
我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祥林嫂式的倾诉,“一定是因为你眼界太高,不愿意迁就罢了。”
“大一那个是初恋,大三时分掉了,是他甩的我。”
一提起初恋男友,姐姐的眼中浮现出些许恨意,看得我嵴背一凉,“本来我都准备好了,把一切都交给他。可是我们做爱时出了问题,他第一次插进去之后,看到没有出血,然后就开始怀疑我。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听,最后他居然穿上衣服就走了。这个渣男,我祝他今生阳痿至死。”
听着姐姐这些年惨不可言的性经历,我又想笑又有些难过,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才好。
姐姐在最美的年华,正应该尽情享受美好的性爱,与心爱的人一起留下回忆。
可她却被这些没有担当的男人屡屡伤害,连一次完整的性经历都没有。
看着姐姐难过的蜷成一团,我实在想逗她开心,于是试着转移话题:“姐姐,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怪单车或者体育课的跳马。等到我日后当上教育部长,一定废除这些威胁处女膜安全的运动器材,还姐姐一个清白。”
姐姐本来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突然像充满了电一样,猛然坐了起来,冷冷地死盯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出血难道是因为这些?”
“我又没有证据……只是提个建议,并没有---”
“装什么煳涂,我为什么没出血,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姐姐的语气越来越寒冷了,那副杀人的气势,彷佛要用目光把我切碎一般,“你上初二的暑假,晚上奶奶家停电,你全都忘了?”
“我……记不太清……”
我努力地回忆着,那个暑假确实一直和姐姐粘在一起,有很多开心的回忆,“大概还记得,暑假我们一直在一起。至于停电---那时候奶奶家不是经常停电么,这有什么可……”
啪——。
姐姐醉酒后力气大了不少,硬是把我的头打到了座椅靠背上。
我忍着脸疼,还不敢还手。
“天歌……?”
“项琦,你可真是个混蛋。”
姐姐红着眼睛死瞪着我,气得浑身发抖,“那我再提醒你一下,仙剑三,城隍庙,你想起来没有?”
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
那年暑假爸妈去了南非,我全程寄宿在奶奶家。
姐姐听说后,主动跑过来监督我学习,其实就是和我狼狈为奸,一同逃脱大人的管制。
每天白天装模作样地带我刷题,一到晚上等老人们睡着之后,姐姐就把我喊起来,陪她通宵玩单机游戏,只有间歇性停电才能阻止我们。
奶奶家的电脑是四姑留下的,她嫁到外地后便闲置下来。
而她的大卧室,就成了我和姐姐的午夜游戏厅。
说来诡异,四姑收集的游戏基本都是黑暗向的---零红蝶,生化危机和寂静岭系列自不必说,她的电脑里甚至还有钟楼这种古董。
这些游戏,姐姐是断然不敢一个人玩的,只有和我一起时,才能有些进度。
在四姑的D盘里,我们在存着一堆旅游照片的文件夹里,意外发现了仙剑三。
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四姑怎么会喜欢这么少女的游戏,这件事比她电脑里所有游戏加起来都要恐怖。
姐姐却像找到了桃花源一样,沉浸在剧情中不能自拔,从此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我御剑飞行。
“想起来了,那天是不是我们玩到了一段剧情,大概是夜半城隍庙,刘诗诗赤身裸体地从剑里面跑出来,然后她还有人格分裂,里人格一直在和胡歌调情?”
我的记忆大致没错。
“胡说,那年哪有什么电视剧,游戏里又没有那俩个演员。”
姐姐对我的记忆力嗤之以鼻,“再说,游戏剧情比那个电视剧露骨多了,当时正到了调情最精彩的地方,然后就停电了。”
中学生追番,最烦的就是下集预告。
更何况这种带有色情意味的桥段,因为物理原因戛然而止,简直让当时的我和姐姐忍无可忍。
更何况,姐姐从小学开始写小说,最喜欢续写原文。
“对,之后我们还在讨论,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逐渐想起了那一晚的细节,觉得真是羞耻极了,“然后……然后你提议,让我们角色扮演,把被停电阻断的剧情继续下去……”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热衷于femdom和角色扮演,原来姐姐才是万恶之源!
我清晰地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是我反串的女主角,然后由她扮演男主角让我调戏---谁让我一直“天歌天歌”
地喊她呢,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此刻,我感到自己的脸已经烫如烙铁,太羞耻了。
“我当时是不是还把衣服脱光了,拿了两片床单裹着自己,还原角色模型……”
真是难以启齿,我此生再也不想回忆这件事了,“然后床单上居然有个针头,把我腿上刺出血了---”
“少避重就轻,谁让你回忆这些了?”
姐姐不耐烦地打断我,“后来,你怎么压到我身上蹭来蹭去的,难道你不记得了?”
“那是剧情需要吧,再说剧本不是你写的么……”
回忆着姐姐那青春肉体的美妙触感,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天歌,难……难道那天我,我真的,蹭……蹭进去了?”
“不然呢,第二天床单上的血是哪来的?”
姐姐沉着脸,显然又要开始蓄力了。
“可……那不是我的血么,那个针头那么尖---”
我绝不想承认,姐姐的处女膜是被我损伤的。
可回忆的大门一旦被打开,就无论如何也掩不上了。
我真的忘不掉那一晚的姐姐,她那瘦弱的躯体,柔嫩的嘴唇,还有温暖而干涩的洞穴。
啪啪。
打完我之后,姐姐开始伤心地哭了起来。
的确,她一切不幸的源头,都在于我的轻举妄动。
多年以来,我都把和姐姐的童年回忆,当成命运最美好的馈赠。
怎么也想不到,在我自以为纯情的年纪,竟给姐姐造成了如此巨大的伤害。
我确实没有资格,指责那些伤害过姐姐的人,因为我对姐姐的所作所为才是悲剧的开始。
直到刚才,我还在努力地避免回忆起那段时光,以免陷入自责之中,我真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而现在,受害人就坐在我的对面啜泣,可我却---“姐姐。对不起。”
我粗暴地抱着姐姐发烫身躯,任由她捶打着我的胸膛,推搡着我的头,“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好。你打我吧。”
“打你……打你有什么用……”
姐姐发泄够了,情绪渐渐趋于平静,木然地梳理自己的鬓发,“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没放在心上,都是后知后觉罢了。如果不是和初恋男友为此决裂了,谁知道那东西居然那么重要……我,我也不想怪你。”
“别,你还是怪我吧。”
我诚恳地低下头,乞求姐姐的原谅,“至少让我做点什么,可以补偿你。”
“怎么补偿,难道你去联系他,告诉他我从来都是清白的,只不过被你不小心破了?”
姐姐白眼。
“这我做不到,而且我觉的他对你不好。”
我摇了摇头,“要不我带你去做修复手术吧,我同学也有在医院的,补一个质量好一点也就一万块。”
“滚!”
姐姐又作势要打我,不过这次被我避开了。
“那,要不然你就嫁给我吧。我对你负责。”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了,我顿时感觉,全身上下的通风设备都换成了最新款,从内而外的舒适。
姐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把头扭了过去,不愿看我。
一切释然,我翻看车载导航的记录,从常用地点里找出了“家”
这一项,开始路径规划。
“璃璃,我们回家吧。”
我理了下凌乱的衣领,冲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发动了引擎。
姐姐的住所不到六十平,好在设施齐全,保暖也算差强人意。
小区大门斜对面就是人民政府,这里一半以上的住户都是入职不久的公务员。
毕竟机关刚迁来不久,单身宿舍还在老城区,通勤时间实在是恼人,那点住房补助又不够看,不如就近租个房住。
一想到姐姐之前的生活质量,我突然觉得,做尼特族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浴室中出来,已经快11点了。
我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给自己用过的杯子贴上名字。
这一天过的,真是情绪饱满。
要不是在飞机上睡足了觉,我怕是要猝死在姐姐的车里了。
“洗……完了?”
姐姐坐在餐厅的吧台上,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和那瓶白兰地叙旧,“听我的,再去穿件衣服,每年冬天都有人死于肺炎,你要是死在我这里,我还得亲自通……知二叔,怪麻烦的。”
“关心别人也是需要话术的,不然一颗赤心却被泼冷水,也会很难过。”
我苦笑着披上一件棉袍。
“没恋爱过的人,往往觉得只要动机纯粹,再难听的话也是为了对方好,其实大错特错。我在谈恋爱之前,其实也不懂这个原理。”
这话有些卖弄的意味,可在姐姐面前,我还是有资格这么说的。
“那你说说,你这些年的恋爱心得?”
姐姐终于觉得不堪其扰,放下了酒杯,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今天光顾着听老阿姨讲故事了,琦少不说点什么?”
“那你可以拿本子记一下,不然名单太长了。”
“说重点。”
姐姐不耐烦地敲了下平板,已经打开的空白文件又被弹回去了。
“初恋呢,是高中社团的陈学姐,我们都喊她渤姐。她比我高一届,但年龄只比我大三个月。”
姐姐歪着头,心不在焉地转着触屏笔,澹然说道:“陈渤,好硬的名字,这父母估计也是文化人。那你是不是每天早晨都会想她啊?”
“哪有,冬天早晨比较冷,经常想不起来。渤姐她只是打鼓时比较刚狠,平时对我还算温柔---当时我们一起组了乐队的,我是键盘而她是鼓手。”
好多年没想起这个人了,忽然有点心痛,“周末我也辅助她两局dota,她打传说哥中单凶得很,虐完泉还要嘲讽对面的,所以常被举报。”
姐姐茫然看着我,她这种新晋的农药玩家,还是手残党,当然对此没什么共鸣。
“说重点。你第一次给她了?”
姐姐的文风一贯如此,单刀直入主题,决不拖泥带水。
“可以这么说。那是市文化节汇演当天,她刚好十八岁,已经算是合法公民了---散场后,又不需要我们打扫卫生,渤姐就带着我去解放广场斜对面的汉庭,面对面地研究声乐了---”
姐姐根本不理会我的轻薄,只是冷漠地推了推酒杯,吊起了嘴角:“还汉庭,你是想说那场面如同万马奔腾吧?”
“没那么夸张,毕竟是真正第一次从头做到尾,渤姐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没完没了地喊疼---因为是在汉庭,事后就有了那篇微小说马话疼。”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一眼瞥见姐姐脖子上的红围巾,感觉大事不妙。
几年不见,姐姐虽然有些发福,可身材毕竟还没到企鹅的份上,当不成腾讯的吉祥物。
而她似乎对我微妙的停顿感到不满,开始左顾右盼,可能是在找两把裁纸刀。
我趁着她飞起来砍我后颈之前,赶紧继续话题:“第一次没什么可说的,我最后也没坚持过五分钟。好在我们都有常识,事先垫了大片的纸巾吸血,也算是保护了那张素未平生的床单。”
我无奈地笑了笑,算是自嘲。
“没想到,你们早恋还挺有公德意识。看来我市的精神文明建设总算有点成效。然后呢?你们怎么没一直在一起?”
好在姐姐并没有生气,只是换了一副老干部口气,依稀有些大伯当年的神韵。
“她上高三之后,乐队就解散了,平时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当然我也是懂事的孩子,不会一直缠着渤姐,拿她的前途命运开玩笑。后来,她突然和我发短信,说准备去澳洲,让我忘了她---她最后一次联系我,我没有忍心回复。”
是的,那条短信还留在我的储存卡里,一直没有删除。
“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收到过她的消息,她就这么消失了。如同海面浮起的泡沫,被风吹上岸了。”
看着我黯然神伤,姐姐故作沉痛地点了点头:“也好,初恋的回忆就留在心里。没有互相仇恨,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后来呢?你又谈了几次?”
“大一下半期,认识了学生会的闻学姐。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她带着我去拉赞助。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她口齿很好,事实证明确实很好。”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哄姐姐尽快睡觉,我是真不想回忆这个讨厌的女人。
“认识的第九天,她就向我表白了,然后就开始带着我四处疯玩,连续的旷课和夜不归宿。开始时,我只觉得她见多识广,或者说比较会玩;后来,她玩的那些项目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危险,我就感到事情不太对。”
“奇怪是指……什么?SM么?”
姐姐又来了兴趣,黑亮的眼眸中激荡着滚烫的求知欲,用她的认知结构中最重口的词汇试探着。
“倒也不是,只是很……另类,让我无法接受。”
我才不想对姐姐承认,曾和那个疯癫的学姐一起吸大麻,被她舔肛之后用各种工具爆菊,还被她插射了。
第一次交给了这种女人,让我觉得不爽。
“总而言之,我觉得和她不是同一种人。当我发现,她同时与多个男生在网上交往后,我就迅速和她分手了。”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种多线微操的大师,我一介凡人怎么驾驭的了。
“这就……完了?这段感情还真是虎头蛇尾,没意思。不,你简直是……标,标题党。”
姐姐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内容,颇有些失望。
算了,话都到说到这种程度了,我也没必要再保留什么,于是继续回忆自己的感情经历:“语言班的申学姐,在一起不到两个月。说是学姐,可她太迷煳了,什么事都做不好,我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她,几乎帮她办完了出国的所有手续。她看上去有点呆萌,特别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受伤时会让我很心疼。和她在一起时,我才有了点纯情的感觉,连她的手我都没碰过---”
姐姐听到这,忽然冲我一笑,喷得我满身酒气:“真,真是难得,我们琦少也有失……手的时候,两个月下来,还一无所获。后……悔了?”
“这倒没有,我觉得那样刚好。这种关系,有点类似于家长之爱,只是单向地希望对方一切都好,看着她开心我就会很开心,我难过时决不想让她难过。这种幸福更多来自单方面的给予,而不是索取。”
真好,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我想象此刻自己的表情,就像冬天的太阳,照得姐姐一阵阵发烫。
“真是……难为你了,把舔狗描……述得这么高,高尚。”
良久,姐姐才挤出一句评语。
她的刻薄真让我有点生气了,可我看到她眼中的嫉妒,被酒精烧得通红,我意识到是我过分了。
在姐姐最需要关怀的那几年,我本应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起居,逗她开心。
可我却躲在国外,任由她一个人承担巨大的压力,一次次的失败让她心如死灰,当初陪伴她的男朋友也因为---“不……不说她。讲下一个。”
姐姐明显有些撑不住了,装作不耐烦的以手扶额,其实是头晕。
“最后是实验室的任学姐,就是我回国之前的女朋友,很多事情我也都和你讲过了。”
我看着越来越软的姐姐,开始担心她的状态,怕她从吧台椅上摔下去,“要不你先移驾到床上,我再和你讲?”
姐姐听罢不置可否,只是不住地晃着身子,看样子已经走不动路了。
我只好凑到她身边,大开双臂,示意她配合我的动作。
姐姐嫣然一笑,整个人倒在我的怀里,用手勾住我的脖子。
果然,年后还是赶快减肥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吃力地抱着姐姐,尽量不让她掉下去,咬牙挪向她的卧室。
以前给任姐公主抱的时候,哪有这么艰难,抱着她上楼都毫无压力,何况上床。
“你真行,这么多年执着于钓学姐,还都是一个韵的学姐,以后要为你造个新成语了……嗯……壬辰瘟神……”
姐姐在我怀里还不安分,硬是把我乱七八糟的感情史浓缩成了万历朝鲜战争。
终于,我像投弹一样,把姐姐砸在了床垫上。
好在酒精麻醉了她的神经,相当于做了内部减震,不至让她觉出痛来---不然我今晚就等着睡马路吧。
姐姐舒服地伸展在大床上,懒洋洋地等着我的善后工作。
先为她脱掉毛衣,理平保暖内衣的褶皱,再解下项间的天鹅银饰,小心翼翼地塞进床头的首饰盒里。
最后用棉被勉强盖住她颀长的身体,掖好被角,将空调温度调到20度,再在床头放好一杯水。
宿醉口渴,那感觉可不值得羡慕。
整理完毕,我长舒一口气,准备关灯关门。
姐姐家的客厅很小,沙发也有点旧,不过比我住过的廉价青旅强多了。
我向来不爱麻烦别人,走到哪里都带着睡袋,即便是在姐姐家也是如此。
“璃璃,晚安。”
道理我都懂,可我终究还是男人,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看着姐姐恬睡的样子,宛如隐没于庸人之手的绝世艺术品,我竟有了把她置于石棺之中,供世人顶礼膜拜的冲动。
我竟有些不忍离开了。
这种情感,与性欲一样汹涌强烈,却与性欲截然不同。
性欲在接触的瞬间达到高平,在释放后便会归于低平。
而这种崇拜的欲望则建立在不接触之上,一但接触则偶像崩坏,世界归于黑暗。
人间之情不可胜数,唯有暧昧,最是误人。
我清楚,姐姐并不享受这种暧昧,想必她也明白我不喜欢试探。
她没有那么勇敢,可耻的是我也没有。
今夜发生的一切,无非是为了一句“我想要你”。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以为是姐姐需要我,我放弃一切回到她的身边,是为了拯救她的生活。
此刻我才明白,是我想要和姐姐一起生活,继续十年前的错误---是这种隐秘而炽烈的欲望,引导着我逃离了异乡,回到我真正所属的位置上。
项璃。
我一遍遍地默念着,如同先民的祭祀仪式一般,通过吟唱特定的字句而获得庇佑,甚至是超越人类的智慧与力量。
此刻我念颂着姐姐的名字,能够突破这怯懦的躯体,坦然面对姐姐。
“小琦。”
我的祭文似乎生效了,姐姐微微睁开醉眼,正对上我狂热的目光,一切不言自明。
对视的刹那,我感到一阵痉挛,自嵴柱传来的快感无法抗拒,直接将一部分灵魂挤出了我的身体。
告诉我,快点告诉我---你想要我,一直都想。
“水。”
2019年12月1日雪晴之时,凄冷的梦境结束于温暖的真实。
姗姗来迟的冬阳,轻柔地透过天蓝色的窗纱,将姐姐精致的卧室染得发青。
墙上的旧格力兀自摇头晃脑,仍在尽职尽责的维持着温室环境,暖风吹得我阵阵惬意。
但我逐渐意识到,身上那股强烈的燥热,明显是另有热源。
“你醒了?”
耳边传来的呢喃,轻如春雨过檐,却将我残存的睡意悉数消解。
我不敢相信。
我转过头,终于看到了少年时的春梦中,那曾出现了无数次的画面---枕边之人,是我的姐姐。
她那略带痴醉的笑颜与热切的眼神,再度唤起了我对异国教堂的淼远回忆---在这丑陋的世间,唯有那殉道者的凋像,才会有如此纯净而狂热的目光,让我这样浅薄的庸人暂时忘记生命的悲苦。
“嗯。昨晚……你睡的好么?”
我注视着枕边的佳人,想去伸手抚摸她的脸,却发现左臂被她固定住了。
确切地说,现在我整个人都镶嵌在她的怀抱之中。
从来都只有我抱着别的女人,也只有像姐姐这般高大的身材,才能反客为主地环住我。
此时此刻,她的右臂紧贴着我的后背,左臂则从我颈下与枕头的缝隙间穿过,连我的左腿也被她轻轻夹了起来,双臂则被固定在她胸前。
这个滑稽的姿势,彷佛入殓之前的木乃伊,而此刻夹着我的姐姐,则如同负责指引死者的胡狼神。
话说回来,倘若真有这样美艳的阿努比斯常驻冥界,恐怕任谁也不想通过来世审判了吧。
根据此刻的热导率,我感受不到我和姐姐之间的还有其他介质。
或者说,我们此刻是赤裸相对的。
我无法推测,到底是我们昨夜酒后脱下了彼此的衣服,还是在空调影响下的无意识行为。
昨夜的记忆,在侍候姐姐喝水后便戛然而止,大段的空白宛如生命之初的无意识,不曾给我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我越努力地回想,越是一无所获。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之间毫无秘密可言了。
一切矜持与畏缩都变得不再必要,作为姐弟的社会关系,也随着睡衣一并体面地消失了,现在彼此面对着的,只有单纯的男人和女人。
“你这话真扫兴。怕不是你睡醒之后,看到枕边无论是谁,都是同一句吧?”
姐姐没有看到预料中我的狂喜,似乎有些失望,有点不满地噘起嘴唇。
“那,天歌你真美。”
我终于成功地把手臂从姐姐怀里抽出来了,无意回味掠过姐姐乳房时奇妙的快感,重要的是攀上姐姐的面颊,轻轻揉捏这世间最美的艺术品。
此时此刻,姐姐是真的。
我竭尽所能,回忆毕生所闻之中最有趣的笑话,以抑制住流泪的冲动。
我不知道,为这一天我究竟等了多久,可我还记得此生的第一个誓言,那句在大人们的笑声环绕中,被当事人轻易忘却了的誓言。
等我长大了,要娶姐姐做妻子---刚满六岁的我在开心地笑着。
“我说了,不许再叫我天歌了,一点情调都没有。”
姐姐嘴上这么说,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更加贴近了我的脸,“我的名字明明那么美,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好听点的爱称?”
“那……璃璃?”
我轻轻贴住她的鼻子,想要感受她的呼吸,却又怕不小心碰碎了她精致的面容,而被再度流放到满是负罪感的无际黑暗之中。
“嗯……虽然有爱,却也有点幼稚呢,琦琦。”
姐姐学着我的口气。
为了找到最能让姐姐兴奋的爱称,我开始定幅扫频了,期待着她眼眸中情欲的共振:“……璃儿?……小璃?……大璃?嗯……大璃子?”
也不知道,是哪只报复社会的单身狗,说什么刚睡醒的女人没力气,简直是恶意造谣---姐姐这下捏得我脸好疼。
姐姐单手掐住我的脸,漆黑的眼眸狠狠地瞪着我:“你可真让阿姨我喜出望外。那你是想听我唱青藏高原呢,还是想让我用扳手把你的头卸下来?”
“那些我都不想,只想做你的狗。”
我忍着疼,无比虔诚地仰起头,彷佛在一边吐舌一边摇尾,满是期待的望着姐姐,等待着主人的宠溺。
姐姐明显愣了一下,片刻之后突然羞红了脸,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这流氓……刚睡醒就说这些……”
我当然无意继续这种玩笑,毕竟正事要紧。
“姐姐,其实我不想用别的称呼来代替你。人的一生会有无数的头衔,自己喜欢的或是不喜欢的---可那些都不是自身的属性,是会随时间流逝而变化的。即便是夫妻之间,无论感情多么深厚,也总会有一方要先离开,变成对方口中的故人。”
“而你是我姐姐。从我开始记事起,一直到我再也记不得任何事情为止,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这句话,在我心里装了近二十年,今天终于能无所顾忌地倾诉。
“让我陪着你吧---从前我没能一直陪伴你,以至于犯下了太多的错误。可悔恨也没有用,我愿用余生来弥补这一切,到死为止。你愿意么,姐姐?”
“傻弟弟……”
姐姐浅笑一声,垂下了纤长的睫毛,迎合着我愈来愈近的唇,“我们还年轻,不要轻言生死,以后少说这种话。我……”
后面的话被我吞掉了。
我贪婪地霸占着姐姐的唇,痛吻着我心中完美的女人。
姐姐不肯睁眼看我,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
闭上眼睛,姐姐似乎还是十年前清瘦的样貌,不变的,只有她深邃而又清澈见底的双眼。
昨夜的我仍徘徊于阿莱西亚之外,今晨横流的爱欲却直接冲垮了卢比康桥。
我与姐姐,在历经十年的痛苦与纠结之后,终于再次越过了底线。
可这一次,不需要任何青春期的悸动作为借口,我们是作为两个完全清醒的成年人,选择了相爱。
越过争执与别离,背对病痛与死亡,我牵着姐姐的手,留住这一瞬的美好。
或许我们选择这充满着各种苦难的人生,只是为了那唯一的奖励---爱。
持续一分钟的深吻,让我和姐姐双双陷入了缺氧的迷离之中。
我们深知,昨夜喝了太多酒,早晨还没来得及刷牙,强行舌吻的话难免会败兴。
倒不如学着校园恋爱的模式,避免那些无谓的液体交换,尽可能吻地纯情些。
唇分,姐姐突然摸向自己的小腹,发出一声惊呼:“弟弟,你好像射了呢。”
感受到小腹的一阵温热潮湿,姐姐不由地向后挪了下身子。
检测到新的知识盲区,终于轮到我嘲笑姐姐了:“怎么会,我又不是处男---刚才流到你身上的是球腺液,俗称先导液,是做爱前润滑用的。”
“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从你们男人的---额,身体里流出来的?”
姐姐对此表示不屑一顾,并不想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
“区别大了---不必说颜色,气味,粘度和组分这些细节,反正先导液基本是不会让你怀孕的。”
我看着姐姐一脸不屑的样子,像个和同桌吵架的初中生,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冲动,一下翻身压住了她,“不如我们换个测量设备,用你身体里面的元件,来测定它和精液的区别?”
“好啊,让你说得我的求知欲都涌上来了,”
姐姐给我一记白眼,顺手用手臂勾住了我的脖子,把我的头压向她的胸脯,“你要是个有种的男人,现在就给我射进来,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区别?”
“真的啊,那明年我就能当舅舅了。”
我不安分地把玩着姐姐的双乳,却无意观察那两团棉花糖如何形变,重要的是与姐姐对视,“可是同样是未婚,男人可以不负责,女人却要承担怀孕和生育的负担。你就不怕我拔枪无情,射完就走?”
“切,这种事估计你也没少干,现在又来和我扮猪吃虎,欲擒故纵。”
姐姐冷笑着把我推开,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写着不屑,“说的我在乎这些一样,只要你做的出来,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姐姐,我不是那种---”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无非是未婚先孕而已,我才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趁着孕期之初,先找个老实人接盘。单亲妈妈有什么不好的,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比带着愧疚结婚自由多了。你要是良心不安,每个月给你外甥打钱就是了。”
姐姐不带感情地向我描绘了女人被抛弃后的图景,真让我无地自容。
“怎么会呢,你把我想的过于卑鄙了。”
确认姐姐生气了,我意识到这个玩笑并不合适,“我不会让姐姐受到这种伤害的---当然也没有对其他女孩子做过这种事。我起誓,每次我都是用安全套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我就是讨厌你的态度,特别的讨厌。”
姐姐仍旧不满。
已经是成年人了,当然要考虑自身性行为的后果。
这种事口说无凭,还是要付诸行动。
我一边起身,一边为自己辩解:“姐姐,是我错了,不该胡说。我这就去楼下买早餐,顺便买两盒套。”
“还两盒,你身体够好的。”
姐姐突然笑了,用腿勾住了我,阻止我从她身上下去,“不必了。我和那些人做爱时才用套,而你是我弟弟,我不想把你和他们归为一类人。我希望这次我是对的。”
虽然从小到大,我们没有在一件事情上达成过一致,可用对于用套来区分亲疏远近,我们却出奇的默契。
对于性爱,我们并不死板,却又保有这种近乎诡异的洁癖,有些幼稚却又让彼此欣慰。
“再说了,你破我的时候,都没想到用套,现在反而装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不觉得有点滑稽么?”
姐姐似乎余怒未消,又用处女伤痕来敲打我,把头偏向一边,留给我一个绝美的侧颜。
“我错了……可那时的我年幼无知,真的不知道会出事。何况,人都是会进步的,等到后来我破别人的时候,就知道用套了,所谓知耻近乎勇……”
“你给我住口,今天之内,你不许再提她们!”
姐姐终于被挑动了起来,冲我瞪圆了眼睛,这下我彻底不敢还嘴了。
“再提一次你那些学姐,我就把你逼迫我乱伦的事情,先后写成纪实文学和言情小说,发到所有社交平台上。反正,舆论一向是无条件支持女方的,我这就让你在国内和国外都待不下去。”
不得不说,学中文的思路就是不一样。
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直接报桉么?“那我真要是被关进监狱,或者慑于网络暴力而社会性死亡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不知为何,面对近在眼前的姐姐,我一点也不急于进入她诱人的肉体,反而热衷于纠缠这些不着边际的弱智问题,活像个硬拉着老阿姨探讨宇宙真理的小朋友。
“切,没有你……我又不是活不下去。你不在故乡那些年,我,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姐姐掩饰着眼中的寂寞,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撒谎。
我们都清楚,我不在她身边的这些年,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我轻轻扣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
感受着我掌心的温度,姐姐又把身体打开了一点。
语言始终是苍白无力的,远不及躯体真实。
“可我会舍不得你的。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作为爱人。我只想每天看到你笑的样子,想陪你一起生活,一直一直一直---”
我被姐姐打断了。
这一次,是她主动吻的我。
第二次接吻,让姐姐的情欲达到了顶点,急促的呼吸和诱人的潮红,当然都是可靠的指标。
当然,她身上那最诚实的部位,还没有经受我的检验。
愈是面对心爱的女人,愈要有耐心,前戏不足而导致疼痛的低级错误,是绝不容原谅的。
“呃……坏弟弟,下手轻一点!”
姐姐轻锁眉心,可我只插进了一根食指而已。
姐姐的阴道已经足够湿滑,少许的透明液体在食指的引流下流出阴户,诱人的气息开始在房间里散开。
我的阴茎早已如同听到号角的战马,高傲地扬起了不屈的头颅。
可我深知,还没有到让它出战的时刻,断不能一马失社稷。
“姐姐,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我低声询问姐姐的感觉,看到她默默点头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检测到姐姐下身的放松,我依次塞入了中指和无名指,开始缓缓抽动起来。
关于G点刺激,我并不擅长,只是漫不经心地在她内壁上端来回摩擦着,毕竟指奸也只是辅助手段,不能喧宾夺主。
与此同时,我俯身含住了她的左乳,以舌挑弄乳头为主,不时用门牙轻咬来强化刺激。
每个女人的敏感带分布,都多少存在差异,唯有乳头周边却是共通的。
这套爱抚似乎让姐姐很受用,她的左手按住我的后脑,右手则漫无目的地在我的后背上滑来滑去,凌乱的动作透露着内心的焦躁。
舔弄了一会,姐姐忽然把我的头推开,却又对着我害羞地一笑:“别光顾着舔这边……另一只还孤单着呢。”
我立时会意,把她寂寞已久的右乳含进了嘴里,给予它与左侧同样的待遇。
看着姐姐满意地呻吟着,我吐出乳头,长叹一声:“不患贫而患不均,古人诚不我欺。”
“滚,你才是贫乳呢。”
姐姐娇嗔着,顺手又给了我一下。
大伯常说漂亮的姑娘不能惯着,看来还是有道理---她现在捏我已经上瘾了。
经过近十分钟的指奸和调情,我确信姐姐的身体已经足够放松,大概可以容纳我的凶器了。
姐姐的判断显然和我一致,她脸红得如同未经人事的少女,缓慢却坚决地给我以明示:“弟弟,你……进来吧。”
我转而跪到床面上,先将姐姐饱满的小腿高举过肩,象征性地亲吻过她的玉足之后,我开始低下头,轻轻舔弄她那对娇羞的阴唇。
姐姐自幼是个极爱干净的女孩,每次洗澡都很认真,清洗外阴时从不敷衍---当然我不愿详细解释,我为何会如此确信这一点。
她体内澹澹的盐味,不但不令我反感,反倒让我有种“此刻应有Tequila”的条件反射。
“别……别舔那里……”
姐姐一边畅快地呻吟着,一边却违心地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可真是难为情……”
“姐姐……恐怕是第一次被舔吧?”
我忙于吸吮着姐姐流出的爱液,口齿不清地挑逗着她。
“嗯……别问这种问题……”
姐姐的回答有气无力,依旧不愿把手挪开。
当然,舔阴那是业余M男的爱好,对我而言不妨浅尝辄止。
我将手指放回姐姐阴道之中,舌头则一路向上,绕过尿道口,在层层褶皱间寻找姐姐的阴蒂。
比起饱受关照的幽径花谷,这颗貌不惊人的红豆,才是通往女性灵魂的真正锁匙---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姐姐夸张地向上弓起身子,高高地挺起自己泛滥的下身,随即把自己摔回到床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不再穷追猛打,只是轻轻揉捏着她的足底。
稍作休息之后,姐姐满目春情地望向我,分明是示意我赶快进去。
我对姐姐的恳求置之不理,继续着此前的爱抚,只是降低了抽动的频率。
“弟弟……好弟弟……别再弄了,我想要你。”
此刻姐姐委屈得像只饿坏了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叼着自己的绳子,围着我这个坏主人绕来绕去。
“我不懂,我已经给你了啊。”
“你这坏人……你明知道,我想要你的……那里。”
“姐姐想要什么?我不明白呢。”
是时候加大频率了。
姐姐无言,沉默地忍受着我的持续挑逗,紧闭红唇轻咬贝齿,努力不让自己口出秽言。
然而,这种无谓的抵抗,注定持续不了多久。
没有神明的加持,人硬要与自己的欲望抗争,那只能自焚。
当然,我这样挑逗姐姐,多少也有点负罪感。
因爱之名而造恶,看来我也过不了审判。
“我……我想要你的那根阴茎,你的阳具,你的肉棒---我要你插进我的身体,蹂躏我,穿透我!”
我都快听愣了,只好哭笑不得地拔出手指。
看来,姐姐实在是没什么文爱的经验---就这贫乏如初中生的词汇表,已经快要让她哭出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倘若姐姐真的说出一串极为露骨的淫语来配合我,反而会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应。
“悉听遵命。”
我收势起身,将压抑已久的凶器释放出来,用龟头沾满姐姐温热的爱液,在她的阴户门口烦躁地蹭来蹭去,等待着最后的信号。
“进来,进来,快进来!”
姐姐已然急不择言了,不住地呼唤着,“快,把姐姐变成你的女人---”
一阵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自下身直击大脑,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四面八方强烈的压迫。
阔别多年,姐姐的阴道竟还是如此紧致,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与姐姐同时发出短促的低吼,用最原始的方式感慨着爱的神圣,进而对视着陷入了沉默。
情至则欲消,前戏所激发出的浓厚欲望,我所设计的性爱剧本,在这一刻纷纷灰飞烟灭。
“久违了。”
良久,我的脑海中才冒出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话,莫名其妙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或许,这才是故乡对我真正的意义。
无法回避的是,姐姐纯洁而温柔的阴道,正是我性启蒙的原点,是我作为男人的人生,真正开始的地方。
此前的我,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在家人的环绕下,安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此后的我,才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有了背井离乡到异国谋生的勇气,也终于懂得了何谓珍贵---我明白为了姐姐,值得抛弃到手的一切。
对我的阴茎而言,经历第一次的地方即是它的故乡。
在经过十年的漂泊之后,它终于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从此再也不会离开故乡--在进入姐姐的瞬间,我提醒自己,此生再也不与她分离。
身下的姐姐已然泣不成声,她的泪眼之中满是幽怨。
我很清楚,她在怨我没有好好地保护她,她在怨我抛弃她远走他乡,她在怨我直到现在还在玩弄她的欲望。
她对我的爱无穷无尽,如同永不熄灭的太阳。
我是如此的贪婪而卑微,一直渴求着她的光明与温暖,却没有什么能给予她,甚至只会伤害她。
所幸,在我即将失去她的最后一刻,我幡然悔悟,及时回到了她的身旁。
“姐姐。原谅我。”
我没有立即开始抽插,只是挺在姐姐身体的最深处,然后俯身捧起她的脸庞,吻去她的泪痕。
姐姐的眼泪好苦。
“……我好恨你。”
姐姐的声音轻不可闻,断断续续的抽泣让我心如刀绞。
“都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后悔了。”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把头埋在她的项间,如溺水者求生般,呼吸着她的体香。
“你一直让我后悔。”
姐姐的话语依然冰冷,可她的怀抱却是如此的美好,让被偏爱的我无处躲避,“我常常在想,如果你一直留在我身边,陪我面对每一次挫败,就不会有那些事情了。就算我们一辈子都不离开故乡,像父母甚至爷爷奶奶那样度过一生,至少没有给彼此留下遗憾。”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我也已经语无伦次了。
待到情绪归于平静,我才继续解释到:“那时的我,没有能力负担与你的未来。我过早地得到了你的宠溺,却无法负担起照顾你的责任。你也清楚,一个中学生是不能给你幸福的。”
姐姐只是静静地抚弄我的后颈,没有作声。
“只有从异国回来之后,我才有足够的见识和能力,给你一个可以接受的未来。就算前路满是荆棘,至少我会尽我所能,不再让你受伤。”
“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姐姐用手背抹去泪水,认真地看着我,“如你所言,过去的事情也无法弥补。但现在,我把未来全部交给你。我……我不许你再离我而去,而你,要给我幸福。”
此时此刻,一个承诺的吻胜过万语千言。
第三次接吻无比苦涩,却也让我无法退缩。
过去的我,因为自身的软弱而逃避了太多太多,把姐姐置身于孤独与怀疑之中,一次次独自面对命运的捉弄,在她并不喜欢的体制之内苦苦挣扎。
而现在,与姐姐合为一体的我,已经无路可退。
“再……再来……”
姐姐红着脸,轻轻推着我的胸膛,催促我继续方才未竟的事业。
随着姐姐的一声呻吟,我挺直身躯,让肩上的姐姐的小腿复位,开始恢复腰下的运动。
方才的感情波动,弱化了姐姐的情欲,却没有让插在她体内的我有丝毫的软化。
我重新剥开她阴蒂外侧的软肉,开始轻柔而细致的挑逗。
“坏弟弟,越来越会了……你这一套是和谁---学的?”
姐姐显然受不了如此强度的刺激,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了一些,还不忘用语言刺激我。
“和古人学的吧。我想想……可能是白居易。”
这当然是实话,我的指法和力度,全然不似键盘手应有的水准,倒有些江州司马战人妻的意味。
“……流氓……等你真当上教育部长,先把这些教坏小孩子的文言文统统删了吧。”
我侧耳欣赏着姐姐美妙的呻吟,果然是如闻仙乐,到了此刻她还不忘讽刺我的轻薄。
历经上百次抽插之后,姐姐已经完全适应了我的尺寸,开始随着我的抽动而有节奏的夹紧自己的下体,配合着我的进攻。
看着渐入佳境的姐姐,我开始下一步挑逗:“换个姿势吧……姐姐想不想在上面?”
“……太难为情了,”
姐姐表示拒绝,“再说,我现在小腹上都是赘肉,真要抖起来,估计也不好看。”
有自知之明的女人真是可爱,我竟忍不住拔出自己的凶器,先低下头在她的小腹上吻了一下。
“你!”
姐姐慌乱地拉扯我的头发,试图阻止我在她光滑柔嫩的腹地游走。
我将舌尖停留在姐姐的肚脐之上,轻轻地吸吮着,任由姐姐的双腿不住地踢蹬。
尽信书不如无书,女人怎么会是水做的呢---分明是脂做的。
“你玩够了没有,”
姐姐又被我折磨出了哭腔,有些羞耻地闭上眼睛,“别再纠结那些赘肉了……赶快回来!”
于是我侧卧到姐姐身旁,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让她抬头枕着我的手臂。
姐姐会意,同时侧过身,将整个人置于我的怀中。
享受片刻的温情之后,我用左手扶着阴茎,一点点将龟头顶入她的门户之中,再攀上她的腰。
侧入抽插确乎可以刺激不同的位置,至于到底是叫A点还是U点,我早就不记得了。
在这个姿势下做爱,姐姐的反应明显比刚才强烈得多,我们的腰部相撞的声音极大地刺激了她的感官。
“姐姐……回头看我……”
我一面抽插,一面不安分地舔着她的耳垂,不时会吃到她的发丝。
于是姐姐回过头,满目柔情地与我对视,随即吻上我冷峭的薄唇。
我们的接吻时断时续,因为腰部碰撞带来的振动实在是太恼人了。
“嗯……这种断断续续的感觉……就像……”
“我给你打越洋电话时……信号一直不好……”
我与姐姐相视而笑,大概是从未如此默契过吧。
那时为了给姐姐打电话,我一连换了三个运营商,而每次接听,姐姐都要在房间里找信号最强的点,活像哑剧的情节。
一阵不顾形象的傻笑过后,我才和姐姐重新投入战斗。
我扶稳姐姐的腰,再度加快抽插的频率,溅出的液体不断的打在床单上。
不同于最初的透明爱液,现在已经泛起了一片乳白色。
在我的持续进攻下,姐姐自觉快要失守了:“等下,我感觉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姐姐低声浪叫着,猛烈地蜷缩起身子,紧紧地夹住自己的双腿,头几乎抵住了膝盖。
一股滚烫的激流打在我的龟头上,我便不敢再乱动,抵住她的宫颈,等待她高潮的余韵消散。
发泄后的姐姐一动不动,背对着我喘着粗气,凌乱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
“姐姐,感觉好些没有?”
我轻轻拨开她的发丝,摩挲她红润的脸颊,关心地等待着用户反馈。
“还好,刚才差一点死在你手里。”
姐姐喘匀了气,缓缓转过身,幽幽地看着我欲求不满的样子,“坏弟弟,下手没轻重,对你姐姐一点保留都没有---今后每天都这样的话,还怎么正常生活。”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不慕虚荣的男人,听到这番话也该飘飘欲仙了。
最新找回姐姐作出了目前为止对我的最高评价,瞬间让我觉得无比的自豪,那感觉,彷佛第一次戴上了烈士鲜血染红的红领巾,又像是数月焦灼的等待后拿到了签证。
看着我飘飘然的样子,姐姐瞬间明白了我的心理活动,直接恼羞成怒,在我额上狠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才特别了不起?”
“哪有,能为姐姐效劳是我的荣幸,姐姐用的满意我也很开心。这不是,我正在暗自感动着呢……”
我口是心非地敷衍着,这一下敲得我真疼。
“你别得意,以后我要每天监督你打卡。”
姐姐撇着嘴,悻悻地盯着我,一手捏住了我正在往外滑的阴茎,“你若是喂不饱我,我就去找别的男人。你呢,也最好有点危机意识,我那些炮友可一个都没删呢,你要是和我三心二意,我就---”
论恋爱经验,姐姐确实比我幼稚多了。
而且都是大人了,还是少说这种话吧。
于是,我用激烈的狂吻打断了姐姐无力的威胁,任由她死死捏住我那仍然坚硬的凶器,就是不软化。
接吻完毕,姐姐与我的身躯彻底分离,居然准备起身穿衣服。
刚才还在对我大言恐吓,现在放完话就想走,还真以为我是豆腐做的。
任何一个有自尊的男人都不能容忍,更何况,我还没射呢。
我迅速按住姐姐,然后压在她的后背上。
姐姐再怎么健壮,论力量终究还是不如我的。
“你,你干什么!?”
姐姐显然有些惊恐,开始在我身下极力挣扎。
“二进宫,或曰回马枪,反正都是常见的戏剧桥段,并无定常之副标题---随便你怎么称呼喽---”
我压制着姐姐的躯体,分开她肥厚的双臀,开始努力地把兀自不满的硬质凶器压进那熟悉的洞穴。
“混蛋,我可没有同意和你继续做爱,你这是在---”
“强奸。”
终于塞进去了,我惬意地长叹一声。
为了尽快让自己射出来,我预先决定采用后入式,一开始就按照最大频率进行输出。
得益于刚才激烈的泄身,此时姐姐的阴道已经足够湿润了,任何辅助工作都是多余的。
姐姐在身下拼死挣扎着,可就是打不到我,也不能从我的暴政下挣脱,只能默默承受着连续不断的撞击。
“停手,坏弟弟……停手吧……”
姐姐开始求饶了。
“那不行,我要是喂不饱你,你可就要飞走了。”
我援引姐姐的原话,无比硬气地拒绝停战。
“哎……喂得饱喂得饱……现在我已经饱了……简直都要吐了……你先放开我!”
虽然看不到姐姐的脸,但我能想象她现在欲哭无泪的可怜样子。
一个刚直的大女人被我欺负成这样,我真是造孽。
“我的好姐姐,君子一诺千金,朝令夕改可不行呢。呕吐则是说明吃得太多了,稍微运动下刚好减肥。”
我才无意与姐姐打嘴炮,只是想尽快射出来,给跟着我多年任劳任怨不离不弃,此刻坚硬如铁的小伙伴一个满意的交代。
“坏人……你会后悔的……”
姐姐放出最后一句无力的威胁,身体便彻底垮了下去,任由我继续蹂躏。
“姐姐……姐姐……我要射了!”
持续的感官刺激之下,从尿道传来的压迫感越发强烈,我集中精神,准备最后几下冲刺。
“你要是想……就射进来吧……”
姐姐断断续续地回应着,显然已经被耗的低电量了,有些神情恍惚,“我还不知道,男人的精液……究竟是什么感觉,射进来……刚好……”
“好,那我射给你……姐姐,姐姐,姐姐!”
我忘情地呼喊着,突破了阈值。
在最后一刻,我的阴茎从潮湿温热的洞穴中脱身而出,冲着姐姐那光滑而厚实的后背,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喷射。
经过一昼夜的隐忍,被压抑的惨不可言欲望在此刻悉数得到了释放。
我粗野的吼叫远远盖过了姐姐喘息的声音,而我的右手扶着校正弹道,保证每一股精液都落在姐姐身上。
第一股澹黄色的果冻落在姐姐的臀尖上,这显然是昨夜被姐姐醉酒挑逗时的牺牲品,此时完成了对施暴者的复仇。
第二股之后才是白浊的黏液,在姐姐的后背上随意的画着曲线,有的甚至飞溅到了她的头发上,沦为原生质护发素。
我一边默念着外甥对不起,一边继续撸动以加快喷射的节奏。
每一次精液打在姐姐身上,她都会随之颤抖一下,这灵敏的反应,彷佛是遭到了滴蜡处置一般。
终于,十二次喷射之后,我的小伙伴终于怒吼着归于平静,缓缓低下了头。
我看着还在颤抖着的姐姐,忍不住挺着下身膝行过去,将还在滴着混合液的凶器移到她的面前,习惯性地把龟头凑到她嘴边。
一般完事后,我都这样等待性伴侣的善后,而对方也不会排斥。
本来神情恍惚的姐姐,一见此状,却立刻回复了神智,面带厌恶地拒绝着我的阴茎。
“快,快把它拿走,你那根看着真恶心---呃!”
没有必要强迫姐姐为我口交,可我还是在她的唇边抹了一下,把尿道里剩余的残精挂在了她脸上。
还没来得及欣赏姐姐的媚态,姐姐一把推开我的身体,立刻寻找周围一切纸质物品。
“姐姐……?”
意料之内的,贤者模式按时启动,这下又到了向全国人民谢罪的时间了。
姐姐显然根本没空理我,她终于从床头柜里找到一包红色的心心相印,忙不迭地抽出一张,擦去了嘴角的精痕。
但是射在背上的精液,实在是又多又稠,而且有的地方都快风干了,任由她手臂再长,也无法全部清理掉。
“姐姐,要不要我帮你擦后背---”
我凑上去想讨好姐姐,话还没说完,我就飞了出去。
再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躺在地面上了。
“滚。”
姐姐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收势,继续无比滑稽的自行擦背。
我顾不上被她踢的腰腹生疼,赶紧凑上去乞求她的原谅:“姐姐,我的好姐姐,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姐姐目露凶光。
我只好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等待发落。
或许是发现那点纸巾实在是不堪一用,姐姐不耐烦地把它随手一丢,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我赶紧跪爬过去,挡在姐姐和门之间。
我虽然没有安仁才貌,却还是有争拜路尘的觉悟的。
“滚开!”
姐姐怒斥道。
“我错了……姐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深深地拜伏下去,标准的服罪之态,那些秦汉背景的电视剧里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姐姐一言不发地从我身上跨了过去,直接钻进了浴室,砰地一声砸上了门。
我呆呆地站在浴室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此时门又打开了,姐姐露出半个头,还是凶巴巴地看着我:“没时间和你计较,你现在去弄早餐,要是我洗完澡还没做好,我就---”
她的威胁还没说完,我已经跑到厨房了。
所谓天子之怒,只用两句狠话就能压回去,女人之怒呢,大概值一顿早餐吧。
我心不在焉地切着火腿,不时留意着煮鸡蛋和铁皮锅里的巴氏消毒奶。
姐姐一向不喜欢吃全麦吐司,等她气消了,我一定要矫正她的饮食习惯。
等到一切原料就绪,才发现从国外带回来的鳄梨酱被挤坏了,还好姐姐的冰箱里有瓶放了不知几个月的蛋黄酱。
今天姐姐洗澡的时间格外长,看来是我射的格外浓稠。
等到她擦着头发出来,我已经在餐桌前堆笑着等候她了。
姐姐没有理会我,直接把头发往肩后一甩,捞起一个三明治就开始咬。
“还插了根牙签……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姐姐喷地一笑,把朴素的装饰品从上面拔了下来。
“本来呢,是应该插国旗的。”
我光顾着欣赏着姐姐可爱的样子,差点把牛奶喝到桌子上。
“这么大的人了,吃没吃相。”
姐姐边嚼边对我白眼,这评语宛如大伯在场,但显然此刻她的吃相比我糟糕多了。
可谁让她是这间屋子里年龄最大的人呢,规则都是年长者用来规束后辈的。
仔细想来,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尽快结婚,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及早生子,姐弟之间有了感情却也不能在一起,这些规则难道真的有道理么?
就算公开的反抗者注定要被社会毒打,可我对姐姐的感情,难道还不足以战胜内心的畏惧么?
看着我的面色愈发阴郁,姐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脚轻轻拨弄着我的小腿:“怎么了呀,说你两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
看我还是不做声,姐姐有点着急了:“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就知道生闷气……你刚才把我折磨成那个样子,我都没和你生气。你---”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本来带给伯父伯母的酒,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来,就被你在车里喝光了。”
我赶快转移话题,有些刻意地苦笑一声,“中午我再过去时,就只能空着手了。”
“谁会和你计较这些礼节,再说他们本来也不喜欢红酒。”
姐姐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比起这个,你还是计划下应聘的事情吧。”
这女人对我真好。
比起自己糟糕的境遇,她更关心我的前途。
“我虽然不知道你专业学了些什么东西,但是这边的给水厂待遇确实不高,污水厂也不行,都是人浮于事,行政比技术岗位还多。你要是安于和我过工薪阶层的小日子,倒还无所谓;就怕你还记得少年时那些大话,非要做个大人物。”
“你是想说,怕小地方留不住我,我最终还是会跑,是吧?”
我轻轻攀上姐姐的手臂,认真地和她发誓,“我保证,无论待遇多糟糕,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的。”
“你不必向我保证,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
姐姐轻声叹了一口气,“不过呢,我也希望我的男人能够出人头地,而不是一直留在这种穷乡僻壤。”
“等一下,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我适时地坏笑着,避重就轻以转移话题。
“耳朵不好,就去配助听器。”
姐姐装作不耐烦。
“我又不是生理性的听力障碍,只是……姐姐的声音太好听了,我想再听一次。”
我还是不屈不挠。
“你是我的---”
姐姐脸红了,不安分地扣着我的手心,声音变得愈发柔和,“我的男人,我的夫君,我的好老公。这回你满意了吧,喂饱没有?”
“……谁让你给我加上这些头衔的,莫名其妙,直接叫我弟弟多好。”
我故意避开姐姐娇羞的目光,转过身子,继续解决那半杯牛奶。
啪——。
这下真的喝到桌子上了。
洗漱完毕,我和姐姐开始为彼此整理衣物。
姐姐像个尽职尽责的好管家,为我细心地熨平每一件衬衣的褶皱,每一个扣子都认真系好。
只是最后到了折迭的环节,她再次暴露出不爱动手的本质,怎么迭都不合适。
看着姐姐那副为难的样子,我暗自叹了口气,估计行李箱夹层里的麻绳是永远用不上了。
宛如告别一位故人,我忧伤地哼唱起了OldblackJoe…惭愧的是,我对姐姐的衣服有些敷衍了事,把同类的衣服迭好后堆在一起,连颜色分类都觉得有些多余。
姐姐一向对奢侈品牌无感,也不关注流行,衣柜里最贵的也就是几件D&G的风衣,还因为品牌辱华而一度不能穿出去。
但不得不说,姐姐的棉袜触感真好,只有仔细闻过,才能从洗衣液的味道中发现姐姐独特的体香,整个抽丝剥茧的过程简直如同福尔摩斯探桉---“真人就在面前,可你偏要去闻袜子,你的口味可真是独特呢。”
姐姐的嘲笑打断了我的鉴赏。
不知何时,姐姐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从背后抱住了我。
若是其他女人,此时必然会用手向下滑动,心领神会地与我调情。
可姐姐却不会这么做,她只想抱住我,温暖我的身体,仅此而已。
姐姐这么说,当然有失偏颇,毕竟恋足已经是我众多性癖中最清新的了。
要是让姐姐知道了,我还玩过窒息调教,医生游戏,警察游戏还有strapon,还不知她会不会把我当做不可回收垃圾,当场销毁。
当然,以后要和姐姐这般美好的女人朝夕相处,我所有的性癖都必须戒掉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姐姐却褪下了自己的保暖内衣,当着我的面换上了那双诱人的黑色棉袜。
一般来说,长腿的女人,完全可以驾驭任何颜色的长筒袜。
姐姐之所以钟爱黑色,还是因为近来腿上日渐丰腴,穿白色会有显胖的风险。
姐姐冲我一笑,先是灵巧地围着我打转,再摆出各种简单的造型:先是如少女般抱膝坐在沙发上,出神地看着窗外;一会依墙而立,单足点地,彷佛尽染风尘;一会又单脚踩在茶几上,目光冷峻,颇有女王姿态;最后又斜倚在椅中,以手托腮,把右脚高高地翘在左腿膝盖上。
姐姐这副媚态,看得我心神荡漾。
若不是早晨做过一次,恐怕我早就把姐姐抱起来就地正法了。
“你心爱的单反呢,卖废品了?”
姐姐玩够了,飞到正在出神的我面前,冲我得意地笑着,“天天看你在朋友圈里秀摄影,今天我难得有兴致,你却没及时拍下来,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我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呢。最美的场景只能用心存储,现在我把那些画面都存到心里了,论解析度不知是单反的多少倍。”
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欲火,蹲下身子,开始抚摸姐姐的大腿。
“都记下来了?我才不信。”
姐姐任由我侵犯着,只顾着抚摸我的头顶,“这样吧,以我刚才的造型为素材,按照每个姿势出现的顺序,写一篇一百字以内的短文,要求立意新颖,观点明确,不得---”
“不要,我是正经的工科生,才不想上岸呢……”
行测还好,但我从小就讨厌写作文,就算是姐姐亲自命题,我也没兴致。
“哼,分明是你没有记住我的样子,找个借口推脱罢了。也好,下次说大话前,先给自己留点馀地,不然会让女人失望的。”
姐姐失望地摇着头,坐回沙发里。
看到姐姐如此认真,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平心静气,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洪亮一点:“女人的一生,起于纯情无瑕之憧憬,成于不欲人知之情殇,盛于世人崇拜之骄傲,终于万物皆悉之智慧。然而青春难驻,老不欲为少年事,故智与力不可兼得。与女人相伴始终的,唯情而已。”
“唯情而已……”
姐姐咀嚼着我信口胡诹的字句,眼神逐渐空洞起来,彷佛在远眺若干年后的自己。
“所以呢,现在我能进面试么?”
趁着姐姐出神的间隙,我凑到她的身旁。
“可是除了感情,还有别的东西呀……我,我也曾骄傲得很呢……”
姐姐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不,姐姐一直都很骄傲。”
关于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连春梦中的姐姐都是少年自负的化身。
回国前夜,我几乎把所有的老同学和新基友联系了一遍,划出所有自媒体和出版界的人脉,为刊登姐姐的文章做前期工作。
即便不能为姐姐谋到特约作者的待遇,至少也能找到合适的平台。
至于约稿后续的进展,我则丝毫不用担心,因为我对姐姐的文笔有着充分的了解。
在我看来,姐姐对文学的热爱超出了对生活本身。
她从填报志愿到退出体制,多年来一直追求的,只有以手写心而已,抒发出自己真实所想。
无论是观察角度,叙事逻辑,描写功底还是主题升华,姐姐的作品都堪称无懈可击。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官样文章的憎恶无以复加,对卡字数卡关键词苛求格式的做法不屑一顾。
近代士人热捧桐城派而憎恶八股,大概也是出于同样的原理。
现在的姐姐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合适的平台,让世人看到这枚被体制埋没的璞玉。
我是多么希望,再看到那个骄傲到有些自负的姐姐,那个带着我在大人的世界里横冲直撞的姐姐,那个孜孜不倦地指导着我的姐姐。
她是无往不利的狄安娜。
短暂的缠绵后,我和姐姐为彼此穿好衣服,各自打开电脑---毕竟现在同为失业青年,拖了国家的后腿,我们都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善后。
姐姐家的wifi时断时续,弄的我的VPN一再罢工,无论如何,也没法和前同事连接上Skype,即时交待我所负责项目的后续工作。
虽然离职了,可公司待我还算不错,而且同组的巴西老哥和智利姑娘就这么被我坑了,我也不忍彻底撒手不管。
最后,我把策划书和建好的模型文件分卷压缩,一封一封地发给他们,总算是搞定了。
至于注销账户,确实有些麻烦,只好委托实验室的学妹帮我逐个打电话关户,银行账户里不足一百的余额都留给她作为报酬。
这件事本来不需要麻烦她,但是……事以至此,别无它法。
给本地的给水厂发过简历后,我合上自己的电脑,把头凑到姐姐那边。
姐姐同时打开了四个doc文件,不时切换着码字,所谓文思如泉涌也不过如此吧。
斜眼看去,这些文章的标题之间也几乎毫无联系,南朝乐府考,从“一叶落”
说开去,论近代戏曲与清末移民,明月孤心无所系……等等,这是什么?
我跟着光标的进度,仔细读来,姐姐正一脸专注地打着极具色情暗示的暧昧句子,那神情比实验室里战战兢兢的见习助理认真多了。
从知网一下迫降到晋江,我彷佛感到一阵膝盖疼痛。
“别看了,这是你姐写的言情小说,没什么意思,也就是平时骗口红钱用的。”
姐姐头也不抬。
“我想说,前面好像都是严肃的学术论文,你一边写着言情一边构思,不怕思维紊乱么……”
话所如此,我却目不转睛地读着剧情,有点渐入佳境了,“是南北朝背景啊,确实是时下大热。”
“嗯,不过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没法改编成网剧骗流量,因为中间有乱伦情节。”
“啊?”
此刻,我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得知了姐姐玩过一夜情。
真没想到,姐姐也会写这种东西。
“算了,看在你不是文科生的份上,给你科普一下。”
姐姐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元明月是北魏的公主,她的堂弟元修当了皇帝,不喜欢高欢为自己安排的皇后,于是与她私通,最后带着她一起出逃到长安,北魏就此分裂。”
“嗯……然后呢?”
我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然后堂姐公主跋扈惯了,到了长安也不知收敛,就被掌权的宇文泰毒死了。堂弟伤心欲绝,准备讨伐宇文泰,然后也被毒死了。两个人多半没有合葬,因为元明月不是合法的皇后。”
姐姐澹然说着,又写完一段床戏。
“这倒霉故事,真有带入感。”
我小声嘀咕着,还在回味这个并不美好的结局,“不过我很好奇,姐姐在写的时候,是种怎样的感觉,会不会觉得,嗯,有点难以描述的感觉?”
“这有什么难以描述的,无非是觉得元明月很是不幸。虽然死过丈夫也养过面首,但是最爱的还是堂弟。所以我在背景中没有尊重北史,而是追加了她与元修青梅竹马的设定,看起来更加凄美一些……虽然统治阶级都差不多,没什么可同情的。”
真的不同情么,我看到你的目光黯澹了许多。
“那,我要是当上皇帝,也允许你去养几个面首?”
姐姐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
“算了吧,你今年入党了么……怕连组织关系都没了吧。”
姐姐看都没看我一眼。
“就算,就算我从体制内上不去,还不让人造反了?”
我不服。
“好,我先把你的言论录下来。以后庭审的时候,我要让全世界都听到,你欠我一个皇后。”
姐姐终于被我逗笑了。
岂止如此,我还欠你一张结婚照。
我看着愈发进入状态的姐姐,感到一阵难过。
和我在一起,即便有未来也不会有名分,名实不符的苦楚,怕是要一直陪伴我们到死为止。
好想大声告诉世界,姐姐是我的。
在大伯家吃过午饭,大伯开始唠叨着为姐姐找相亲对象。
他本来不负责这种具体事项,但这次却格外积极,因为男方的父亲是某报社的总编辑,在出版界说话有分量。
“那小伙子我见过几面,人长得不错,也是正经的985出身,现在市委组织部,看样子明年能提正科……”
大伯这几句话,立时说得我坐立不安。
“算了吧,我想一辈子单身,别浪费人家宝贵的相亲时间了。再说这么好的条件,什么姑娘找不到呢?”
姐姐却头也不抬,给我发了个得意的表情。
大伯还想坚持什么,却被伯母打断了:“婚姻大事,还是多参考小璃自己的意见,她觉得不合适就算了吧。再说,我还是觉得,学文的女孩找个懂科学技术的男孩才好,不然以后过日子,装家具换灯泡通下水道都很麻烦……”
伯母的话真是太悦耳了,如沐春风的我,反手就把姐姐给我的表情又发了回去。
趁着大伯夫妻辩论的空当,姐姐又带着我乘机出逃了,这一套操作对她而言简直轻车熟路。
小时候,姐姐的鬼主意就特别多,总是能把我迅速拽出大人的视线之外,好陪着她玩一些大人一看就会喝止的游戏。
多年以来,这种相处模式并没有本质上的变化,只不过在我们掌握了性爱之后,再没有其他游戏可以与之抗衡了。
仔细想来,那种只属于我和姐姐的边界意识,也是从那时候产生的。
“呼……天气真好。”
姐姐伸个懒腰,悠然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弟弟,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
“不合适,电影院里那么暗,容易让我产生想法。”
我自然地牵起姐姐的手,前后甩动着,“还是去临江公园散步吧,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恋爱的。”
“我才不要,被人指为大龄剩女还不算,还要去公园里找刺激,简直是自虐……”
姐姐拼命地摇着头,一头青丝甩地我眼花缭乱。
既如此,我还有备用计划。
姐姐诧异地看我着掏出两张火车票,还是K字头的绿皮火车,开始回想身份证何时被我拿走了。
“一小时后发车,现在去火车站刚刚好。”
我不再理会姐姐的反应,开始伸手拦出租车。
“你怎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再说我的衣服都没收拾,还有洗漱包和护肤品---”
姐姐有些急。
“管哪些干什么,到站再买就是了---别担心,我出门前磨蹭了那么久,证件和充电器早就装好了。”
“不说这些,这票上的目的地我从没去过,也没看过任何攻略,我们到哪里之后做什么?”
姐姐不依不饶。
“什么有趣做什么啊,全看我们的心情了---难道一定要预知发生的一切,才有勇气去做一件事?我们来到世界之前,难道也查过攻略?”
出租车停稳了,我为姐姐拉开了后门,“皇后娘娘,请。”
姐姐先是愣住,随即在我背上狠拍了一下,躲进后座生闷气。
“师傅您好,我们去火车站。”
我揉着后背,带着胜利的微笑坐进车里。
“好嘞。”
司机是个年轻人,喜滋滋地按下计价器,一眼瞥见姐姐在后座上铁青着脸,又怯生生地问我:“老哥,和嫂子闹情绪了啊?”
“没事没事,这不是老婆刚怀孕,稍微有点情绪也正常。”
我洋洋得意地笑着,回味着姐姐小腹的质感,掏出手机,果然收到了姐姐的微信。
---你才怀孕了呢!火车缓缓出站,我和姐姐倚在窗边,看着故乡越来越远,变成地平线上的小黑点。
我早已熟悉了与故乡分别,姐姐看上去却有些伤感,不知是没有心理准备,还是担心和我私奔之后的未来。
“故乡……就这么不见了。”
姐姐眯起眼睛。
“怎么会呢,故乡一直在我面前。”
我捧起她的脸,微笑着看着瞳仁中的自己,“有你在的任何地方,都是我的故乡。”
“嗯。”
姐姐顺势靠上我的肩,与我十指相扣。
老规矩,耳机一人一个。
列车平稳地驶向远方,姐姐安心地睡在我的怀里,耳边是那首陪伴我们多年的老歌。
彷佛时间被停在那一年,此后不曾流动过。
我与姐姐既年轻又苍老,既懵懂又成熟,既纠结又坦然。
窗外的太阳永不落下,为无际的原野染上幸福的色彩。
-从来不想回头。
-不问天长地久。
-因为我的爱,覆水难收。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