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小心——”
万梦年更快一步抓住萧鸾玉的手臂,将她稳稳搀扶。
“公主小心些。”
“不碍事。”萧鸾玉嘴上如此说着,却也郁闷地跺跺脚,缓解双腿的酸麻,“绿荷去哪了?”
“御花园的守卫散了一些,我甩掉绿荷,便过来找您。”
“真是麻烦,赶紧回去逮住她,免得她报给贤妃和芳兰。”
两人鬼鬼祟祟从东侧小路绕了一大圈回到安乐宫,恰好在半路被绿荷发现了。
于是,萧鸾玉难得耐着性子听完她的唠叨,稳住她的情绪。
“公主,下次您再耍人,奴婢就直接告诉贤妃娘娘了。”
“绝对没有下次。”萧鸾玉从善如流。
绿荷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转头还想叮嘱万梦年,就被她打断了。“我出了不少汗,绿荷,快帮我备一桶浴汤。”
绿荷气结,只得离开了。
萧鸾玉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裙衫,又整理一会发簪,再出来时,万梦年已经吹凉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
“公主,以后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知道你紧张。”萧鸾玉喝了凉茶水,燥热的感觉一扫而空,心情舒畅多了,“瞧瞧你走下假山的时候,还没走几步,额头上都是汗水。”
万梦年语塞,当时萧锋宸就在亭台上盯着他,那可是皇上,谁能不紧张?“我问你些事。”
“公主请讲。”
“你的家乡在哪?”
“青州泠台。”
萧鸾玉手里摩挲着茶杯的花纹,灵光一闪,“泠台是不是靠近滨城、临近东海?”万梦年回答,“正是。”
“倘若乘船从滨城顺着洺江而上,需要几日能够抵达京城?”
“如今河水平缓,乘船逆流而上只需一日,上岸后再以车马代行,还需一日。”萧鸾玉将茶杯狠狠放在桌上,好不容易舒畅些的情绪又被阴云笼罩。
“……时间真不多了。”
两天后,初春的天气暖和了很多,制衣局时常有宫仆进出,为主子们更换适宜的衣裳。
万梦年拎着绣包匆忙赶去,正好被认识他的小太监叫住。
“小林子,你来帮三公主换裙衫?”
“天气热起来了,公主想穿些烟罗裙。”万梦年笑着回应。
“那你可得赶紧过去,现在烟罗料可抢手了,妃嫔们都争着要剪裁新衣裳。”
“三公主每天都让我过来问,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他如此说着,迈步进了制衣局。
如他所料,今天依旧没有多余的烟罗。
“你明天再来看看吧。”管事的王嬷嬷摆摆手,让他回去。
“那我明天再来。”万梦年状若无奈,将绣包归还,“王嬷嬷,这是之前替三公主借走的绣包。”
“放那吧,我忙着呢。”王嬷嬷指了桌角,示意他放在那里,又继续丈量桌上的布料。
过了一会,她准备缝线做底子了,便顺手拿起绣包,“……怪了,怎么少了两根长针?”
此时万梦年已经离开制衣局,脚步一扭,走向御膳房。
“刘掌勺,今个三公主想吃杏花酥。”
“等一会等一会,你总是在我最忙的时候过来。”
“到了饭点,公主饿了就想吃甜点,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万梦年解释了一句,绕着灶台转一圈,将备好的食盒都看了一遍。
不同的主子每天都有不同的口味,大多会提前交代御膳房准备。
今天合欢宫的主子想吃雪花羹,那就把合欢宫的木牒摆在食盒上边,以防奴才们拿错了别人的饭菜。
这个时间点正是御膳房最忙的时候,灶台的空隙摆满了食盒和木牒,唯独少了……坤宁宫。
万梦年灵机一动,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安乐宫的木牒碰掉在地上,“刘掌勺,您是不是少做了我们安乐宫的午膳?”
“不可能,你再找找。”
“当真是没看到,您给我指个大概的位置。”
刘掌勺指了他身后的灶台,“就在那,你看仔细咯。”
万梦年装模作样地拿起另一块木牒,“真没看到,这倒是有其他的食盒,叫什么坤……”
“怎么会是坤宁宫?”刘掌勺拿着菜刀走过来,凑近了瞧,“你小子眼神不好使,这哪里是‘坤’字?”
“我没读过书,不认得多少字。”万梦年尴尬地笑了笑,“那,那我们安乐宫的食盒在哪?”
“奇了怪了,刚才是在这灶台上。”刘掌勺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安乐宫的木牒,“真是折腾人,好好的怎么会掉在地上?”
“辛苦您了,我晚些再过来要杏花酥。”
“知道知道,明天要吃什么早点说。”
刘掌勺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他赶走了,又看了一眼刚才的木牒,“这孩子眼神真不好,不读书识字,好歹也见过坤宁宫的牌匾,怎会把‘崇’字看成‘坤’字?”
他摇了摇头,并未深究其中的怪异。
午膳过后,安乐宫又恢复安静。
绿荷这几日严防死守,就怕萧鸾玉又偷溜出去了。
可是她没想到萧鸾玉倒是老实了,萧翎玉却不安分起来。
“四皇子殿下,您不午睡吗?”
“你问什么问,我找皇姐有事。”
“哎哎,四皇子……”
“嘘——”萧翎玉做了噤声的手势,“你敢惊动别人,我就找借口把你送进浣衣局。”
绿荷不敢再说了,继续站在院外发呆。
萧翎玉顺利跑进萧鸾玉的卧房,她果然在等他。
“午膳的时候,你让小太监给我传话,我很快就溜出来找你了。”他瞧了瞧周围,她手上没有布娃娃,刚才传话的小太监也不在,“我的东西呢?”
“稍安勿躁。”萧鸾玉笑了下,指着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来,“我的绣工不好,方才又发现一处布料没缝好,就让小年子拿着娃娃去制衣局,让王嬷嬷再补几针,不知四皇弟会不会介意等一会?”
“等一会是几会,我没有太多的耐心。”萧翎玉嘟嘟囔囔,“别忘了,这是你向我赔礼道歉的布娃娃,要是太难看,我可不要。”
“要不了多久的。”萧翎玉捂嘴轻笑,“话说回来,翎玉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
“久着呢,还有……三个月加十五——不对,三个月加十六天。”
“到时候翎玉想吃什么甜点或者美味?”
“我想吃翡翠糕、炸金酥、桃花鳜鱼……”萧翎玉觉得不对劲,瞥了她一眼,“皇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些?”
“怕你等得无聊,所以跟你找一些话题说说。”萧鸾玉神色真诚,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古人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翎玉心里把我当成亲姐姐,我便想在你生辰之时,为你做一份甜点。”
萧翎玉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感到奇怪,“那我之前对你不好么?你现在才想给我做甜点。”
萧鸾玉的笑意敛了敛,“你这话说的,先前你拿了我的玉佩,就知道惹我……”她的话还没说完,萧翎玉的面容已经浮现怒色,“我当皇姐是要真心待我好,原来还是为了要回玉佩。”
“不说真心不真心,皇姐何时曾对你坏?”
“你私自收藏太子的玉佩,不就是背叛我吗?”
什么背叛,真是荒唐。
萧鸾玉厌恶地皱了皱眉,“看来你的母妃没有告诉你玉佩到底是谁的。”
“难道不是萧锦玉的?这宫里除了他还有谁能对上这个巧合?”
又是相同的质问,而萧鸾玉依旧无法回答。
萧翎玉觉得自己被她耍了,站起身来俯视她,“看来皇姐并不是真心要向我认错,何必假情假意拉扯如此多的戏份?”
萧鸾玉不甘示弱地回怼道,“谁都可以说我假情假意,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他被她言语中的轻蔑刺激到,脸色极为难看,“你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早该如此了。”萧鸾玉亦是站起身,本该稚嫩的眉眼却露出刺人的锋芒,“你算什么东西敢要求我用真心待你?”
“萧鸾玉,你敢……”
“你偷了我的楷书课业交给太傅时,你可是真心待我?你强行拉着我逃课玩耍却反告状给贤妃时,你可是真心待我?你深夜趁我不备、差点将我害死,你可是真心待我?”
她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彻底爆发的火山,用这满腹的怨气和刺耳的事实将他淹没。
萧翎玉情不自禁地倒退半步,又提起一股豪横之势,“什么课业、什么告状,我根本没有做过,更别说推你下湖……”
他蓦地止住了声音,萧鸾玉根本没说过她是被人推下湖的,他怎么就嘴快说出来了。
“四皇弟真是可爱。”她笑了笑,转身摸了摸茶壶的壶盖,“茶水凉了,像青湖的湖水那般冰冷。”
“你什么意思?”
萧翎玉直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
“意思就是……”
她的尾音拉长,引得萧翎玉绷紧心弦,正准备细听她的话语时,身后的少年猛地掐住他的咽喉,将他拽倒在地上。
“额唔唔……唔唔……”
萧翎玉奋力挣扎,一时没能挣脱万梦年的钳制,萧鸾玉便打开茶壶,扯出湿透的布娃娃,用力按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茶水淌入他的口鼻中,呛得格外难受,可是万梦年的力气就足以压制他,更何况还有萧鸾玉死死捂住他的呼吸。
渐渐地,他的两眼开始翻白,双腿也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萧家只有两种人……而你是废物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