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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台上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站在她身旁的几名研究员以观察珍稀动物的眼光打量着她，但面对眼前的外星生物，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博士，这个女孩子真的和怪兽有关系吗？”其中一名研究员问道，至今他仍然难以相信，如此美丽的少女真身，竟然是来自宇宙的侵略者。
“外表看起来跟我们并没有不同，X光检查也和人类的身体构造一样，老实说我也很难相信……”另外一名研究员也附和道。
“普通人类可不会频频出现在怪兽攻击的现场。”
身穿白袍，被称呼为“博士”的女人托起卡欧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眼，问道：“外星人，你应该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吧？”
卡欧朝她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身体动不了……”
“为了避免你乱动，我们只能先把你的四肢固定住，这点还希望你能体谅，毕竟没有人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卡欧没有回应，博士便推了推眼镜，再次说道：“现在，希望你能老实回答你和那些怪兽的关系。这阵子发生在世界各地的攻击，是你在操控那些怪兽吗？”
“不是。”
因为操控怪兽的人是卡欧斯，所以卡欧并没有说谎。
“那是谁？”
“不认识，不熟。”
博士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卡欧。
“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吗？”
照片里，一名黑发少女悬浮在空中，脚下还有一头正踩在断垣残壁上的怪兽。
“不是。”
“她长得跟你一样，不是你是谁？”
“不知道。”
博士扶住额头叹息。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工作。”
“什么工作？”
“做完了，正在休假。”
“……我是问你的工作内容。”
“搜集人类的负面情绪。”
“搜集情绪……那种东西是可以被搜集的吗？”
“只要破坏地球就可以。”
“所以操控怪兽的人果然是你吧！”
“不是我。”
谈到这里，博士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虽然没有人插嘴，但其他研究员也只能不断摇头。明明都是用相同的语言沟通，却和鸡同鸭讲没两样。
“博士，说不定这个女孩在装傻，要不稍微用严厉一点的方式逼她回答吧？”一名研究员提议道。
“你是说……拷问吗？”
“也只能这样了，博士。这么多年来，我们对怪兽的研究没有任何进展，好不容易终于逮到一个外星人，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博士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这都是为了人类的和平。”
手术台旁的手推车上摆满了各种工具，锉刀、锥子、铁锤、夹子及手术刀，各种器材一应俱全。
博士面色凝重地从中挑选了合适的器具，几名研究员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
“替我把她的脚抬起来。”
两名研究员立刻遵循博士的话，抬起卡欧的双腿。
“国际公约已经禁止非人道的拷问行为，理论上，我们是不能这样做的。但很遗憾，你不是人类，所以这些规则并不适用在你身上。”
“博士，难道你打算对她用『那个』吗？”研究员们纷纷流露出不忍的神情。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要让她开口，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见博士手握着一根羽毛，往卡欧的脚底板靠近。
下个瞬间，激烈的震动让实验室中的每个人顿时失去重心。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手推车上的工具相互撞击，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包含博士在内，研究员们都因晃动而摔倒在地，见状，原本一直在实验室入口待命的几名军人也立刻前来帮忙。
“是地震吗？”有人问着。
“不，这感觉不像单纯的地震。”一名军人回道。
震动仍在持续，警报声也响了起来，不仅是实验室，就连走廊都被警示灯发出的鲜红光芒填满。
不久，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奔跑而过，其中一名士兵见到仍待在实验室内的众人，奔过来向他们疾呼道：“怪兽来了！快去避难！”
“怪兽？”
博士猛然回过头，瞪向仍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女。
“是你吗？你做了什么？”
然而少女只回了一句：“我肚子饿了。”
“博士，现在状况紧急，还是请您先随我们避难吧！”跑过来的士兵催促。
“可是这个女孩……”
“不用担心，我们会看好她的。博士，现在没有时间考虑了，如果不立刻逃跑的话就晚了！”
博士脸上满是不甘心与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这里可是防御队的中央研究本部，怪兽怎么会刚好选择这里攻击？可恶……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们了。”
“交给我们吧！喂，你们，先护送博士和她的研究团队前往避难，至于这个女孩，我会再派其他人来接她。”
原本守在实验室的士兵们马上回道：“遵命，长官！”
……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
直到其他士兵护送博士离开后，我才脱下那一身闷热的军服，替手术台上的卡欧解开手脚的束缚。
而卡欧见到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仅是露出浅浅的微笑，说了声：“你来啦。”
但对我而言，有那抹微笑就足够了。
“嗯，我来了。”
我从实验室内翻出一件白袍，披在一丝不挂的卡欧身上，又替她找到一双休闲鞋，随即牵着卡欧，两人穿梭在防御队地下基地的回廊中。
宛若悲鸣的警铃声仍旧响个不停，一群士兵与我们擦肩而过，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卡欧的外型和普通的人类少女没什么不同，若非有照片为证，否则没人会怀疑她和怪兽之间有什么关联。
“没想到卡欧斯竟然会被人拍到。”我向卡欧解释着。
K并没有把详情告诉我，但考虑到他第一次见到卡欧时，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吃惊的样子，大概是在我们离开后，才有哪个好事的民众把照片寄给防御队吧。
“还有房间的那些……呃，我还以为我都清干净了。”
因为纵欲过度而被抓到和外星人有染，恐怕我是历史上第一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已经把卡欧救出来了。
“卡欧，防御队的人应该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他们吵得我没办法睡觉。”
“那就好。”
说完，我再次向她确认，“等等就按照刚刚说好的计划进行，没问题吧？”
“嗯。”
我们搭上货梯，从地下基地回到地表。几辆坦克车从面前驶过，空中还有直升机盘旋，警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炮声轰鸣。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怪兽。
一只、两只、三只……昆虫般的怪兽如星点般遍布整个天空，它们披盖在身上的外骨骼散发着几丁质特有的色泽，头部上看不见任何视觉器官，仅有两排锋利的牙齿。
“是新种类怪兽！射击！快射击！”
一群身着迷彩服的军人朝空中倾泄火力，几只怪兽被击中，火花在它们的体内炸裂，破碎的残肢连同灰烬如雨点般洒落，但在落地前尸体便消失无踪。
“这些怪兽和以前不同，它们很脆弱！重复，它们很弱！”
正当士兵们为此感到庆幸时，大地再度传来震动。
而这次的震动似乎和先前不同，就好像有东西在地底蠕动似的，不断发出宛若地下水流动般的声音。
轰！一头怪兽从地底窜出，外型和前天晚上袭击我的蛇形怪兽相似，超乎人类的巨大体型立刻成为士兵们集火的目标。
“子弹的攻击有效，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又一只蛇形怪兽从机棚中现身，它甩动尾巴，一辆悍马车旋即飞上天空，再重重地摔落地面。
“不要停下来！继续开火！”
空气被切割的声音划过耳际，紧接着是一阵耳鸣。
火花在那只掀翻悍马车的怪兽头部爆开，当烟雾散去，怪兽的残躯已然倒下，随即化为污浊的烂泥，没入土中。
数量装甲车偕同坦克在基地内巡弋，消灭眼前所见的每一只怪兽。虽然怪兽的数量繁多，但在庞大火力的压制下，也逐渐减少。
情况开始变得有利，士兵们更加卖力地清除基地内的怪物。照这样下去，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了。
所以，我们当然不能让它这么轻易落幕。
“地震！又来了！”
本以为又有更多怪兽来袭，所有士兵都紧盯着脚下的土地。正因为没有人料想到怪兽会凭空出现，所以众人都不敢相信下一瞬间发生的事——
一头五十公尺高的怪兽忽然出现在基地外，它的头部就和入侵基地的那些小型怪兽一样，长满了锋利的牙齿，坚硬的甲壳从背脊一路延伸至双手与双腿，尾巴末端呈刀刃状，仿佛轻易就能将坦克切成两半。
低吼声撼动凝结的空气，怪兽向前迈出了第一步，营区的哨塔顿时如同浪花前的沙堡一样，轻易地被踩成废铁。
——这才是足以威胁人类的，真正的怪兽。
原本正忙着消除营区内怪兽的装甲车和坦克，开始将炮口一致对准入侵的巨型怪兽。
大量的烟雾遮蔽了视野，士兵们的嘶吼声轻易就被响彻云霄的炮声盖过。
然而待烟雾散去，怪兽依然伫立于原地，只是从甲壳的裂缝中流出黏稠的液体，伴随烧焦的组织，一同顺着它如山壁般的身体向下滑落。
防御队的攻击的确能对怪兽造成损伤，但对眼前的庞然巨物来说，这一点伤口根本无法阻止它前进。
怪兽挥动尾巴，一整排的防空炮阵地便瞬间陷入火海。
无论体型或破坏力，它都不是防御队过去交手的怪兽能比拟的……防御队就连压制它都办不到。
“不行了……这样下去，整座基地都会被摧毁……”
我听见身旁的士兵呢喃道。他已经放下手里的枪，满是绝望地望着那头正在大肆破坏的怪兽。
我想，是时候了。
再继续下去，难保不会出现无可挽回的伤亡，万一发生那种事，就连我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卡欧。”
卡欧点了点头，独自往被摧毁的机棚走去。那里没有士兵正在和怪兽战斗，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所以，也不会有人目睹巨大机器人凭空出现的过程。
几秒后，一只铁灰色的巨掌穿过漫天的火舌，从黑雾中显现。
“该死！又有新的怪兽吗？”
“等等，这只怪兽长得好像不太一样……”
待烟雾散去，所有士兵才看清楚它的轮廓——那是一架与怪兽等高的巨大机器人。
它拥有与人类相仿的修长四肢，并被厚重的护甲包裹着。机器人的身上并无多余的武装，但光是体型就足以让它与眼前的怪兽匹敌。
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机器人让所有士兵都陷入混乱，在不知道机器人究竟是敌是友的状况下，没有人敢轻易发起攻击。
直到机器人迈开步伐，瞄准怪兽的头部挥出了重拳——
碰撞的瞬间，怪兽的甲壳上爆出火花，冲击力也让怪兽的脚步变得不稳。
机器人抓住机会，用另一只手再度挥出一记上钩拳。
然而攻击没有奏效，怪兽的尾巴先一步缠上机器人的拳头，并利用惯性将机器人甩开。
高温的蒸气从装甲接缝处散出，钢铁巨人重整态势，再次朝怪兽出拳，没想到怪兽却以舍身的方式朝它冲撞而来。
钢筋铁骨铸成的双腿紧抓着大地，在破败的柏油路面上刮出清晰可见的纹路。
本以为挡下了怪兽的攻击，却不料怪兽旋即挥动尾巴，猛地打向机器人的胸部。随着巨人的倒下，大量的尘埃被扬起，视野再度归于一片模糊。
“……不要输啊！”
“加油！”
“一定要赢过那头怪兽呀！”
渐渐地，四周传来应援机器人的声音。
当机器人重新站起时，更是爆出了一片欢呼。
“上啊！解决它！”
怪兽扭动身躯，再次挥出尾巴。这次机器人漂亮地挡下攻击，并抓住那根如利刃般的尾巴，硬生生将其折断。
怪兽爆出痛苦的嚎叫，并朝机器人扑了过去。
但不知是不是失去尾巴导致平衡失调，机器人一个侧身，便轻易躲开怪兽的攻击，并利用手里的怪兽尾巴划开了它的腹部。
大量的体液顿时喷溅到钢铁巨人的灰色身躯上。
失去攻击手段的怪兽转过身，改用满口的利齿咬向机器人。机器人伸出右臂挡下怪兽的巨口，但强大的咬合力却让它的右臂被直接扯下。
虽然成功摧毁了怪兽的尾巴，却也失去了一只手臂，战况依然是机器人趋于下风。
机器人握紧怪兽的尾巴，将尾巴作为刀刃使用。倘若下一击无法得手，它很可能会被怪兽撕成碎片。
双方面对着彼此，周旋着。虽然没有眼睛，但怪兽也能凭借特化的感官探知机器人的一举一动。
它在等待机器人发起攻击。
“开火！不能只有大家伙在拼命，也让那畜牲见识见识人类的力量！”
没想到率先打破僵局的，却是防御队的士兵们。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残存的部队重新集结，一致朝怪兽炮击。
弱小的人类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怪兽放在眼里，但也因此让怪兽忽略了其为战局带来的变数。
弹雨与爆炸短暂地吸引了怪兽的注意力，大约只有一秒钟。
但一秒钟就够了。
机器人的身体动了起来，那笨重的身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前飞奔。
同时，怪兽也调整身体重心，猛力朝机器人扑去。从伤口奔流而出的体液飞溅，狂啸声中满是无尽的怒火。
擦身而过的瞬间，火光和血色再次迸发，烟雾和高温蒸腾的血沫包裹住两个庞然大物。
士兵们屏气凝神地静待这场战斗的结果，同时也为机器人默默祈祷。
短暂的静默后，机器人弯下了膝盖。
“怎么会……”在场的人类们不禁悲叹出声。
仔细一看，它并不是弯下膝盖，而是左大腿以下的部分已经空无一物。
失去了左腿，机器人不可能有能力再战。反观怪兽，仿佛完好如初似的朝着机器人走去，似乎准备给它最后一击。
它握住机器人的头部，即将一口咬下机器人的头颅。
结束了。
战斗的结果，是钢铁巨人的败北。
而它的败北，同时也意味着人类的败北……
“……”
耳边突然传来难以言喻的声响。
与怪兽的嘶吼声和机器人炉心运转的声音相比，这声音实在过于微小，却没有任何人忽略它。
就好像流水一般，静静流淌于每一个人的耳中。
怪兽没能发动最后一击。
一道鲜明的裂口此刻才从它的体表显现，从左肩到右腹，怪兽的上半部身体循着切面滑落，从切面处涌出来的体液像喷泉一样流入整个基地，流到每一名士兵的脚边。
机器人的手中依然握着怪兽尾巴形成的刀刃，随着怪兽死亡，身体快速腐败，它手里的刀锋最终化为灰褐色的烂泥，随风化为粉尘散去。
——赢了。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准备迎接胜利的喜悦时，机器人的胸甲忽然分别向左右敞开，从中走出了一名黑发少女。
“等等！那不是——”
“是她！是那个外星人！”
听见惊呼声，我回过头，看见还穿着实验袍的博士正指着卡欧大吼：“快抓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然而，在场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照着博士的话做，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直到一名胸前挂满勋章的军人轻轻将手放到博士的肩上。
“请冷静点，博士。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外星人……”他说：“但我很肯定，她，是我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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