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人留下的足迹?不懂。”
“总之就是去长白山,我们一路北上,先到姑苏城。”小森冰冷道:“你不用说给我听,我跟着你就是了。”
“嗯,你会骑马吗?”
“我不会。”
“不会呀…” 巡花柳沉思良久,终于咬牙道:“那我就破费租辆马车吧……”……
次日清晨,湖畔上初升一轮红日,细雨朦朦胧胧悄落,风离牵着一匹白马,白衣如雪,人俏马俊。
她昨日匆匆收拾行李,备好盘缠,带上书信,提着长剑,正待出行。
孙玉婷、李燕、水月楼主依次道过别,巡花柳在堤岸上折下一截柳枝,递向风离。
“风师姐,早去早回。”
风离微笑接过,道声谢谢,策马惊驰,直走汴京,转瞬间只剩下背影。
李燕看着碧波万顷,豪情满怀,风离轻剑快马闯荡江湖的模样,触动他心中的柔软。
“好逍遥啊。”
巡花柳白他一眼,道:“风师姐只是去取本棋谱,有什么逍遥的。”
“很有那种…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感觉,很逍遥啊。”孙玉婷笑道:“我们三日后也能策马逍遥了。”水月楼主听得情势不对,没好气道:“我让你们远行,不是让你们去玩耍的,办完事就回来。”……
小森定坐运功,气走丹田,天元宗的特殊内功《还天决》在筋络中流转。
半年未修行过内功,生疏好多,但小森是绝顶武学奇才,天资纵横,不多时已运用自如。
重获内力的感觉真不错,但和巡花柳的关系一下便微妙起来,这几日一直在纠结该不该向他出手。
思考无果,便不再想这件事,专心重修内功。
修行至倦处,小森不再打坐,摊开手脚躺在床上,慵懒地蹭着软被,发呆半晌,喃喃自语道:“他要带我去长白…长白山在哪呀…他还要租马车,马车贵吗?”……
巡花柳这几日早起晚睡三班倒,药房摆满了鼎炉、丹炉、药炉,炭火正旺,焦烟袅袅,药气冲天,混杂在一起极度难闻。
他趁着暂未出行,将常需的药物配好备好,种类繁多,有堕胎丸、焚情膏、合欢散、锁阴丹这些邪药;也有清花玉露丸、九转续命丹这般疗伤丹药。
配药不易,他已连续熬制一夜,神情疲惫,黑眼圈已深深刻在脸上,看起来甚是憔悴。
小森忍不住劝阻道:“喂…要不你去睡个觉吧。”巡花柳心中一暖,点点头应道:“炼完这几炉,我就去休息。”……
转眼已过三天,今日是李燕和孙玉婷奔赴雁荡、回归宗门的日子。
又是清晨,天高云淡,辽阔万里,西湖边上依稀只有几点人影。风月楼前,水月楼主和巡花柳在为李孙二人送行。
巡花柳将各种药物分类打包好,交于李燕与孙玉婷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接过,连身道谢。
他又折下一截西湖旁柳树的枝头,递给李燕,道:“一路顺风,早日回来。”
“多谢。”
李燕有些不舍,有些激动,接过柳枝放进怀里。他与孙玉婷一人御一马,男俊女俏,并肩而立,似龙凤齐行。
水月楼主叮嘱道:“江湖险恶,你们行事都小心些,千万不要惹事生非,更不要多管闲事。”李燕道:“多谢楼主,我们出发了。”
他朝孙玉婷遥望一眼,扬扬手中缰绳。
恰好风起,吹开一角她的掩面黑纱,露出张绮丽盛颜的轮廓,刹那间流光溢彩,绝姿维雅,李燕看得清楚,心中不禁一跳,猛然转过身。
“孙…孙姑娘…出…出发吧……”
孙玉婷面纱之下樱唇轻动,似在微笑,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流入众人耳中。
“嗯,出发吧!”
……
李孙离去的第二日。
药材耗尽,巡花柳药物炼制告一段落,趁着还未离楼,便投身去为妓娼上抑孕气锁。
比起劳神费力耗时的煮药,上锁要简单得多,但风月楼的妓娼有千余人,工作量也是极其繁重。
虽将气锁的秘诀教于水月楼主,但楼主以不太熟练为由拒绝出工,外出采购药材去了。
从清晨一直忙到正午,才重要有些休息空闲。
太阳高悬,此时巡花柳斜靠在高楼悬栏上,俯瞰着西湖湖景,白帆点点,翠绿无垠,长街之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小森乖乖坐在他身旁,把玩着御龙扇,轻抚扇身上的龙璇图案。
“扇子帅吗?”巡花柳问道。
“太土了。”小森冷漠回应。
“!”巡花柳如受重击,颤声道:“真…真真…真…真的吗?怎么会土呢?”
“就是土。”
“明明很帅啊!”巡花柳不甘道,“这幅画值三贯钱哦。”
“反正就是不好看。”
“怎会如此……那还是换一幅吧。”
小森心中偷乐,随手把折扇抛给巡花柳。
“小森,过些日子,你帮我选副扇画如何?”
“什…什么,要我帮你选?”
话音还未落,忽然一声惊呼。
“巡医!底下出事了!”
一人慌张急奔过来,神情十二分焦灼,巡花柳认出是一楼管事的嬷嬷。
“怎么说?”
他心中惊慌,难道是之前那帮贼人?真是好精明啊,挑得好时候。
“琼华派的人找上门了!”嬷嬷焦急道。
“来了多少人?”
“就一男一女,看着年龄不大。”
大概是琼华派的弟子,巡花柳心中悬石坠地,放下心来。
“我马上下去看看,小森,你自己小心些。”
……
风月楼大门前,沐晴雪傲然而立,双手抱胸,长剑系在腰间,双目似冰般寒冷。
林苏一脸歉意,静静站在她身侧。
巡花柳从楼道上左翻右越,落于堂中。只见人如潮涌,摩肩接踵,围成一个圈,圈中是一男一女。
巡花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风月楼闹事?”霓漫雪顿觉不爽,皱眉道:“你又是什么人?”林苏道:“这位小哥莫急,有事好好说,我是林苏,她是沐晴雪,我们都是琼华派的弟子。”
“在下巡花柳,风月楼的一介药医,不知两位有何贵干?”沐晴雪道:“你说呢?你不懂你们风月楼做了何事?”巡花柳瞎扯道:“莫非两位是来此寻欢作乐的?那快请上楼。”沐晴雪面上一红,怒道:“好不害臊!你装什么糊涂!”林苏淡然道:“巡兄弟,请你正经一点,我们不是来逛青楼的。”巡花柳毫不理会,自顾自插科打诨,“不过我们没有男妓,这位沐姑娘,只怕要扫你的兴了。”沐晴雪破口骂道:“你有病啊。”
“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让我来服侍你,价格好商量。”围观人群爆发大笑声,沐晴雪脸颊瞬间一片绯红,“流氓!”林苏面露厌恶表情,眉头紧锁,厌恶道:“巡兄弟,你听得懂人话吗?能好好沟通吗?”
“我们不是正在好好沟通吗?”巡花柳语颇涉淫,对沐晴雪道:“沐姑娘,我自忖器大活好,定能让你心满意足,如何?”围观人群无不哄堂大笑,沐晴雪恼羞成怒、柳眉倒竖,“你好不要脸!肮脏龌龊,无耻鼠辈,敢不敢来和我比划比划!”人群一阵欢呼,有好事者助威道:“打!打起来!”
“巡医!给她点颜色看看!”
“姑娘!上啊!揍他!”
巡花柳正值年少,心高气傲,被周围人一激也是热血沸腾,当下道:“比划就比划,来!”人群爆发如雷喝彩声,欢呼鼓掌声不绝,呐喊助威声更甚。
林苏无奈摇头,事已至此,不得不打这一架了。
他看巡花柳也是极其不顺眼,满嘴亵言,恶心至极,居然这般和他爱慕的沐师姐说话,当真是罪不可赦。
沐晴雪拔剑出鞘,清锋激荡,寒意澈骨,巡花柳从身后取出折扇,玄机暗藏,争锋相对。
“你出招罢!”沐晴雪灵巧翻个剑花,剑锋指向巡花柳道。
“等等!”
巡花柳施展轻功,在墙上连蹬,翻越人群,冲至湖面,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荷叶上,靴尖轻点,在荷叶上疾驰起来。
“有种跟上来,别在我家大门口打。”
林苏和沐晴雪对望一眼,平地空翻,凌空中一蹬,飞驰而出,似轻燕掠林,穿荷破叶,直追寻花柳。
人群里无不惋惜,他们可没有好轻功能在湖面上行走,难得一见的街头武斗,怕是没缘围观了。
一阵叹息声中,小森悄然踏上荷叶,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静似水,快步向着巡花柳的所在处行去。
……
巡花柳停至西湖中心,立足大张荷叶上,林、沐飞掠而来,停步于他身前。
沐晴雪扣住剑柄,走上前道:“臭流氓,你出招吧。”巡花柳呵呵一笑,“沐姑娘,要我让你三招吗?”
“真是好大的口气,武林败类!”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脾气再好也得发飙,“接招吧!”音落瞬间,青钢剑锋倏地刺出,直取巡花柳右胸,左手挥拳拦路,双管齐下。
巡花柳抽身向左避开剑锋,紧接着拳风而来,荷叶之上不便闪躲,已是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架拳拆招。
沐晴雪一愣,嗤之以鼻道:“就这水平?你还让我三招,第二招都躲不开。”刺出的长剑回拐斩杀,如蛇般灵巧,似雪花般翻卷,斩向巡花柳,沐晴雪一上来便施展生平绝学,琼华派七十二路回雪剑法尽数施展,一招比一招灵活。
巡花柳用折扇一一拆解,在荷叶上东跃西折,随意翻腾跳跃。
两人交手数十回合,沐晴雪逐渐烦躁,巡花柳仗着熟悉地势,在荷叶上四处游走,而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会落入水中,真是无耻!
那把折扇武器也是极其罕见,诡辩难测,时展时收,攻防一体,初次遇到,不知其妙,她不敢贸然击进,长剑的威力便弱了几分。
其实沐晴雪完全是错估局势,巡花柳武功根本不及她。
现在两人都在试探,没有硬拼,若是直接放手激斗,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局势马上就会一边倒。
两人交手七十招,沐晴雪一套剑法正巧打完,剑势一凝,巡花柳大喜,趁着这个空档,凌空踢出一记里合腿,从刁钻的角度踢向少女胸口空门。
沐晴雪脸色微变,现在身于荷叶上,后退闪躲只会踩空落水,长剑又被折扇缠上,迫不得已,只能瞬间闭气,施展硬气功诱使皮肤僵化,硬接这一腿。
腿胸相击,少女闷哼一声,只觉胸口被踢处气血翻涌,痛感剧烈。
巡花柳专精下盘,上盘拉胯,所以整体武功不强,此刻占尽地利人和,以优补劣,一招得手,隐隐已有胜势。
一旁观战的林苏忽然开口,“师姐,先不要和他交手,蓄势一剑。我为你报方位,按我说的方向走。”他作为旁观者,对场上局势一清二楚,瞬间看破巡花柳的攻势,“往东南三寸处落脚…小心上三路折扇点穴…”沐晴雪听从林苏指示,不再出招,长剑垂下,暗自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渡于剑中,并照着师弟所报方位行走。
巡花柳的动作仿佛被提前预知般,出招被尽数躲过,局势瞬间改变,胜势已变败势。
他不满道:“你们这是要怎样,两个人打一个?”
“我师弟又没出手。”沐晴雪冷笑,她手中长剑内力越聚越多,剑锋微荡,随着时间流逝,长剑散发出魄天剑意。
这就是蓄势一剑?
巡花柳无法上前打断蓄势,见剑意越来越强,急思之下,连忙后撤,甩言道,“不打了,你们无耻,以多欺少。”
“哼,现在想逃?”
恰好此时蓄势至巅峰,沐晴雪摆出投掷姿势,将手中长剑猛然掷出,钢剑急蹿而飞,破空而来,似离弦之箭,穿云破雾,有破山碎石之威,剑势惊人,冲向巡花柳面门。
“接我这一剑!”
巡花柳脸色瞬变,好快的飞剑!若是在地面上还能闪躲,但现在在湖面,身处荷叶之上,根本不及避开。
只能硬接了。
他把御龙扇横在身前,冷汗直流,已经能感受到冰寒的剑气。
能挡住吗?
巡花柳整颗心砰砰乱跳,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看着剑尖一点一点逼近。
忽然一声清脆“叮铃”声响——
在这风驰电掣的刹那,一枚黑色棋子从侧后方弹来,后发先至,打在钢剑上,长剑偏了准头,坠入湖水中。
巡花柳惊出一身冷汗,侧头望去,只见小森右手平举,还保持着弹指的手势。
“呼——小森,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巡花柳长舒一气,刚刚真是有惊无险。
小森白他一眼,“你没有金刚钻,能不能别揽瓷器活,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