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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我就上了去西安的火车，梁冬和我一起。我并不至于很寂寞。
在火车上，我觉得很不舒服，我觉得自己很累很累，要不是因为有梁冬我真的一句话都不愿意说……我甚至开始惧怕去西安。
要是见陈嘉桥我该怎么办，早知道我会喜欢上一个女人，那当初他没有办法在我和古思佳之间抉择，我就该表示理解，毕竟感情事情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梁冬看着我不开心的样子，很想安慰我些什么，却也找不出什么高兴的事情。只能和我一样发愣。
“你让我很意外！”梁冬终于了开口。
“是吗？”我笑了尽管很勉强。
“恩，我以为你不会和我来。”
“为什么？你以为我是因为……大虾吗？”大虾是我们在高中的时候一起对陈嘉桥的称呼。
因为他很高，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的弯着腰。
好象是一个大虾米一样。
这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
他那时候还很瘦，有着一副温柔腼腆的笑容，一双很小的眼睛，薄薄的嘴唇。
在我的印象里他最让我难以遗忘的就是那张温柔的笑脸，至少他看起来是很宽容的。
“本不想提的，你太敏感了。”
“不，不是我敏感，是你对我们之间的事情太了解了，了解我们的人都知道，我不可能忘记他的。”我口气中有着不能控制的哀怨。
“你还喜欢他，还爱他吗？”
我惊讶于他的直接，可我只是愣了一下，我还爱他吗？
这个曾经令我全心以待的大男孩，我还能象从前一样爱他和感同身受吗？
起码和林况一样吗？
我被自己的这个比较弄得心惊肉跳的。
“我……不知道也许要我不爱他很简单，可要我象3年前一样，很难。我和他回不去了。”
我和林况也回不去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哀悼着这两种一个过去，一个现在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记忆的感情。
“你想过吗？你这次去，可能看见他，也可能看见古思佳的。”梁冬小心的说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低头胡乱地翻看着手里的杂志。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很快就到了西安。
梁冬把我安排在闵哲住院处不远的一家旅馆里，那里的老板和梁冬很熟。
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梁冬安排我先睡下，明天一早再出去看闵哲。
临走他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是陈嘉桥的，我犹豫着收下了。
他走后我拿着那张有号码的纸条，再一次失眠了。
林旷一个劲打电话，问我住在什么地方，安全吗？
有没有座机电话，可以打。
我看了一眼柜子上的电话，说没有，就按了挂机。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见到了医院。
我是第一次看到精神病医院的构造，我不能相信，一个象闵哲那么高傲的人会愿意住到这样的地方来。
这里是一条又一条笔直黑暗的走廊，没有充足的光线，没有一点声音，那死一般的寂静和医院一贯的纤尘不染令我毛骨悚然。
我紧紧地跟在梁东和一位医师的后面……
在一间有着铁栅栏的病房里，我看到了他，一个模样憔悴苍白的闵哲。他看起来并没有象梁冬描述的那样暴戾，而且神志还很清晰。
“你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还好，我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我住惯了啊！”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里其实很好，除了偶尔会看到一些光溜溜的暴露狂和几个墙上找饺子吃的白痴，一切都很好，我觉得很适合我，觉得这样活者反而简单啊！”
我觉得他冷静的语气有点陌生，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除了话语里的讥讽很真实，我觉得他整个人就象是个飘忽不定的幽灵。
我说：“你怎么拉？看你那样子你还要成仙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你也用得着这样吗？！”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种我很陌生的怒气，他对着梁冬吼：“你把她带走，谁让她提杨佩的啊？把她带走，把她带走？”边吼边从枕头下翻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用颤抖的手点燃了香烟，哆嗦着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
我在栏杆外对着他，大声的说：“闵哲，在我心里你那么坚强，你是什么都不怕的，你别……”梁冬一把拉住我，不让我再说什么。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梁冬不让我说下去。
我疑惑地看着他，有看向闵哲，他已经不冷静了，狂躁地咆哮着：“你他妈的闭嘴，说的他妈的比唱的好听，她说我是疯子，她说我没有钱，她说怕我会杀了他，她说我是个连鬼都害怕的丑八怪！！！！我为了她动了4次大手术，3次昏死在手术台上，我他妈也不想做个怪物，我他妈也想正常啊！！！这是我爱了4年的女人啊，最后这么说我啊！！！！！”他的咆哮近乎野兽，手脚都不停的颤抖，声音也变了。
“滚啊！你滚！！”他痛苦的抱住了头，终于崩溃地低嚎着，堆坐在水泥地面上！
“闵哲！”我甩开梁冬，大声的叫他，想让他清醒。
可是我却看到他拣起了地上的烟头，在我面前狠狠地将它捻在了满是伤痕的胸口上，那吱啦一声的烧肉声，让我的眼泪汹涌地涌出。
“闵哲！”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护士和大夫一个接着一个地冲了进来，他们把闵哲按倒在地面上阻止他疯狂的伤害自己，在我和梁冬面前，扒开他的裤子，给他打了镇定剂，他们把那个烟蒂踩在了脚下，也把他的自尊踩在了脚下。
闵哲挣扎的手脚渐渐的失去了力量，粗喘逐渐成低泣，他的眼睛睁的很大，泛着泪光带者血丝。
大夫走出来，冷冷地说：“不是告诉你们注意点他的情绪吗？这样做会害死他的！！”说完，甩了下手就走。
我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那你们允许他吸烟吗？？请你善尽你的义务！”一个护士愤愤地捡起烟蒂，拉着直瞪眼的大夫走了出去。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闵哲，刚要转身离开。
我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凝姐……她和我哥们睡在一起啊！我什么都没有拉啊……”我猛地回头看者他，我看见他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在地上。
我说：“你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你不要再想了，我还会来看你的。”说完了，我便不能自已的哭了出来，我怎么也没办法想象他会变成这样这样。
和梁冬走出了医院，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梁冬也什么都没说，我们都很沉默。
我记得从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都是一口一个可怜，一口一个同情可惜了的。
可是，我万万没想过自己的亲友也会这样悲凉，也是因为闵哲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人最难过的事情，眼泪是没有办法表达的，一个至亲的人面临不幸的时候，我是连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我的心情很差，梁冬也看出来了。他提出和在西安的老同学聚聚，就在他开的夜总会里。我说：“改天吧！我想见一见杨佩。”
梁冬的脸色很难看，“别了。她那样的人你也不能和她说什么理的。”
我说：“梁冬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梁冬尴尬地笑了笑，“真的没什么事情，只是杨佩那女的你不见也没什么，她是不会为闵哲放弃她的财路的。”
“这么说你和她很熟，你经常和她见面？什么叫闵哲毁了她的财路？？”
我脑海里不断回响起闵哲绝望地低喊“她和我哥们睡在一起！”是谁可以让闵哲如此伤心绝望，如果不是梁冬他何必这么闪闪躲躲的呢？
梁冬看者我怀疑的眼神，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小佩没什么的，是你误会了！”
我听见他叫杨佩“小佩”，脸都气绿了，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梁冬，亏我把你当正人君子，你不但把闵哲弄得鬼不鬼，人不人的，他都进了医院，你还和他的女人一块鬼混，算我看错你拉！！”我理直气壮地对着梁冬吼完头都不回地走了。
我记不清梁冬刚刚是什么表情了，应该是惊讶和委屈吧？
我呸！
他还有什么资格委屈。
我说他怎么为了闵哲大老远地跑到北京来了呢，原来他是内疚。
我还以为他还是那个意气的梁冬，敢情他是个西门庆！！
我边走边气。
刚才看到闵哲的痛苦夹杂着点莽撞，让我痛快地对他发泄了一下。
梁冬没有叫住我，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看者我离开。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我想的是对的，做的也对。
后来，到了半夜，梁冬给我打了几次的电话，我也没接，一直瞪着手机，心里想终于替闵哲出了口恶气！
梁冬是个义气最重的人，我实在不能相信那个先朋友，后佳人的梁冬会一手毁了一个本来活得就不容易的闵哲，而且，他们还是最好朋友。
我还记得，在上学的时候，梁冬很喜欢我，可他和嘉桥也算是朋友，所以他只是一直对我好，好的象我爹一样对我那么的慈爱，有时候连闵哲都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没心肝的。
为了避嫌，我也不再象以往那么大方的和梁冬说话了，梁冬因为这件事，把闵哲好好的“修理”一次，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后来，嘉桥因为和古思佳有着不清不楚的情愫，让我觉得很伤心，梁冬比我还生气，一把纠过嘉桥就狠狠地把他灌了一整瓶的老白干。
事后，他也喝醉了。
把我拉到学校后门的小树林里，一把就把我揽进了怀里，我记得他眼睛红红的，对我说：“小凝，咱不和他一起了行吗？看着你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他不能给的，我可以加倍的给！”
当时我觉得感动的一塌糊涂，要是没有嘉桥，也许我就答应了。
可是我当时却看不明白，为了一把干草，放弃了整个草原。
和个苯兔子一样跑了，边跑还边哭，我还是第一次被男生抱，他抱我抱的好疼，我怎么能被不是嘉桥的别人抱呢？！
现在想想真为那时候的纯真所感动。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梁冬就跑到我家的楼下等我了。
我还以为他是来求我和他在一起的，可是那傻小子是来道歉的，还说自己是喝糊涂了，让我和嘉桥好好在一起，还说祝福我们。
当时我用看动物的眼神看了他几秒种，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连闵哲听说了以后都说真是梁式悲剧爱情的幽默版。
后来，我和嘉桥因为古思佳的事情真的分手了。
我记得那天我把嘉桥叫到了我家楼下，我让他告诉我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说他也不知道，他觉得他两个都很喜欢，分不清楚哪个更重了。
我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我说“陈嘉桥，你可以一直这样考虑你究竟喜欢的是谁，可以一直暧昧不明对待每一个和你说话你女孩子，可是我不奉陪了，我们分手吧！”
以前，我不明白，婚变是怎么发生的，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同时爱上不同的女人，在他正在思考的时候，他的劣迹就被自己的太太发现了。
个性怯懦的不闻不问，性情刚烈的就象我只能选择分手。
分手几天后，嘉桥还和我说他不会和古思佳在一起，他说他最终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因为他不能没有我，他说他会一直等我原谅他。
还对我说：原来对女孩子不能说实话的。
他只是一个头脑发热就让我这么恨他了。
我还记得我最伤心的时候，是梁冬安慰的我……可是我怎么也不能接受梁冬这么好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隔天清晨，我出了旅馆，找到几个小店，给闵哲买了一大袋子的水果和零食，还买了几本当年他喜欢的作家的书。
到了会客的时间，就来到了医院。
还是那个严厉的大夫带着我进去的，还和我说闵哲正在接受电疗，我只能在外面等着。
最后看了一眼我带的东西，和我说医院不允许闵哲吃零食。
我没说话，只是跟在他后面。
他把我带到电疗室的门口，就走了。
我从门上的玻璃窗中见到了闵哲。
他浑身都贴着金属的贴片，上面导着电流，我看见他在发抖，两只眼睛直翻，我隔着门都能听到他的呻吟声。
我的心就象被扔到了油锅里一样，别开了眼睛就不再看了。
好一会儿，闵哲从电疗室里被推了出来。我对着迅速被推出的闵哲，喊：“我来看你了，闵哲。”
我看到他惨白着一张脸，无力的哆嗦了几下嘴唇。
一个护士走过来，“喊什么啊，一会就让你见他，他这会没力气折腾，允许你在普通病房看他。”
在普通病房里的闵哲很虚弱，我看着他，心里还是怪梁冬，吃准了是梁冬和杨佩搞的事情。我更加可怜闵哲。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闵哲，你还好吧？”我不知道自己和昨天的第一句话说的竟一样。
他对着我扯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很吃力：“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听说昨天我又犯病了。”
“怎么会，我高兴的是你今天好多了。”我帮他盖了下被子。
“我挺好，有时候我还挺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的。”
“你家里没来人照顾你吗？”
“梁冬没把我的事告诉他们，连住院的钱都是他垫的。他怕我妈的身体受不住。”闵哲叹了口气。
说也奇怪，他的神志清楚极了。
我哼了一声，“他活该，我昨儿抽了他一嘴巴。梁冬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可受不了！”
闵哲吃惊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要打他，他怎么拉？”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难道是我错怪了他吗？“不是他和……杨佩……？”
闵哲叹了口气，“咱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发病的时候和我说，那个杨佩和你的哥们……我又听他叫她小佩，我一生气就……”
“你怎么还那么冲动，杨佩在他的夜总会坐台，小佩是她的花名。”
我恍然大悟，仍不明就里“可是那女人这样对你，梁冬还给她饭吃？”
闵哲闭了眼睛，痛苦地挤着眉，“一开始，梁冬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我也不知道杨佩是做这个的，有一天我看见她和我一哥们搂在一起……我们就分手了。”
他哽咽一声“可我他妈就是一‘贱客’，我还爱她，我不相信事情会这样，所以我让梁冬不要赶他走，我怕她……连坐台都不坐了…会更无廉耻，是我的错，是我不要脸，让梁冬也跟着我没脸……”接着的话他说的那么平静，却郁结了许久的汹涌，爱一个人到这样，我觉得荒唐。
可多余的却再也听不清了……
恍然间，我放下东西，就要往外跑，我想告诉梁冬是我错怪了他。
可是我一回头，却发觉梁冬正站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可我知道他已经听到了重要的部分。
我看到了他那双受伤的眼睛，直直地望进我的心，我觉得被一盆冰冷的水从头淋到脚底。
“为什么当年你宁可信任背叛你的嘉桥？为什么现在你仍然不能信任我？”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字字铿锵。
我因为这样的一句话，才重新打量了这个一直把我放在心里的大男生。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清涩的大男孩了。
我也奇怪为什么要选择嘉桥，最起码他比嘉桥多一个优点，那就是他很专情啊！
但是他的话还是刺痛了我的心，我叛逆地回嘴，就象是一个孩子只和她觉得最疼她的人发火一样，“对不起，是我打错了你。是我错怪了你，可是嘉桥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的选择，我永远不会觉得这选择是错的，也不会后悔。”我倔强的要伤害他“而且，我可以原谅他的一切，可是对于你的一点错误我都不能忍受，因为我不爱你。”够了，够了，不要再让他爱我，不要让他对于我的存在，我们共同的过去念念不忘，我不想耽误他的青春，他配拥有一个比我珍惜他的女孩子。
可是我仍旧是那么的不争气，眼泪又在眼眶里转着。
我最近这样爱哭，让我自己都措不及防。
那时刻，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梁冬不说话，闵哲不说话，我的话已经都说完了，我们三个曾经无话不说的朋友就象定了格。
最可怕的是梁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梁冬向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身材很魁梧高大，对于他的迫近我竟有点怕。
他来到我的跟前，低声说：“你别以为我傻，你欠我的我都记下，好不容易等走了陈嘉桥，你还想把我踢出局，你觉得我能答应吗？”边说边伸手替我擦眼泪。
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就掩盖了我对他所做的一切吗？
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他的语气中还有着那样浓重的温柔和窝心。
莫非他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有生以来头一次，我觉得自己被人看得象玻璃一样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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